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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全集网 -> 都市言情 -> 和隋炀帝恋爱的正确姿势

让人很容易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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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盾下午的时候便听说杨素被放出来了, 只是被免了官职, 闲赋在家, 杨约没受到波及, 仍做他的宦官总管外加大理寺少卿。

    诏令一出, 许多人皆是唏嘘不已。

    毕竟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 搁以往皇帝的眼里, 便是不抄家灭族,也得治他个死罪,现在杨素洗脱, 一来朝臣便觉得皇帝确实有容人之量,二来也看出来了,这是皇帝赏识杨素。

    杨素杨约来与贺盾杨广杨广道谢, 杨素与杨广书房说话, 贺盾招待杨约。

    杨约解释说他大嫂是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又被御史台的人询问诱导, 慌神之中才错说晋王与杨素密谋的谣言。

    朝堂政事大多时候都是这样, 抵抗外敌的时候内斗还稍稍能收一收, 外头安定了, 自己人就要搞自己人了, 郑氏原本便已经失去了理智, 再被有心人误导询问,很容易上套,好在有惊无险。

    贺盾摇头表示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杨约又道, “我大嫂自请下堂,让我哥休了她,我哥这人对女子多是狠不下心,和大嫂也有情分,便没应,我大嫂非得坚持要合离,以死相逼,还想将幼女带着一并上路,我大哥见她如此绝情,勃然大怒,非但把她休了,还说要把她的死敌扶上位,往后不准她与儿女们相见。”

    “我大嫂这下气得晕过去,醒来以后被我哥请出府了……”杨约说着摇头,感慨道,“真不知大嫂如何想,郑家如今也不是她母亲当道,回去肯定难受,大哥给她大半家财她也不要,真是古怪得很。”

    贺盾听得怔然,郑氏那般性子,大概是恨杨素,宁可流落在外也不愿见杨素了,宁可死,也不愿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杨约说着看向贺盾,奇道,“倒是阿月你,如何得知我哥在琢磨平陈的事?”

    处置了高宝宁,突厥这边也算消停了,吐谷浑过段时间也会被隋军打败,对于他们这些野心家政治家来说,余下就剩下了两件事,第一稳固民生,第二一统天下。

    现在不打,可能杨坚是考量平陈的时机不成熟。

    一则是突厥这边还未完全收尾,二则是与突厥的大战刚结束没多久,百姓士兵们需要休养生息。

    贺盾听杨约问,便回道,“你哥胸有大志,想这些事是肯定的,猜一猜便知道了,便是没有,这下子也只能让大哥写一份出来了。”

    杨约听了有些乐不可支,他与杨素这几日事多,也不好在晋王府上久待,没一会儿便走了。

    贺盾没想到郑氏会来找她,确切的说是来找杨广的。

    她是和杨广一起去渔村请张子信的路上遇到的郑氏。

    郑氏本是犯了杀头的大罪,但杨素一直力保她,郑氏这才摆脱了牢狱之灾,郑家人一早便已经在御史台知会过,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做了什么事跟他们没关系。

    杨坚这些年对官吏一点不客气,该抄家抄家,该问罪问罪,谋反毕竟是骇人听闻的大罪,郑家估计是怕被杨素牵连,族里当即出了一封文书,说与郑氏断绝关系,往后是死是活两家再无瓜葛。

    虽是冬末初春,但外头还冷的很,飘着雪花,到处都能看见冰渣子,冻得人直发抖。

    贺盾一路上都窝在陛下旁边,她虽是不怕冷,但这么多年挨个暖炉有点上瘾,询问了陛下允许她这样以后,整个人都挤在他身边昏昏欲睡的。

    杨广正自己下棋,马车里多出了许多棋经,贺盾莞尔,“阿摩你是不是昨日与杨素大人下棋输了,这会儿想暗中使劲想超越他的?”

    杨广喜欢她这样靠着他,闻言偏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那倒未必,不过闲来打发时间,能长进便长进,不能便也罢了。”他听她劝,输了也不若以往记挂上心,这些细枝末节上,能天下第一自然是好,不能,便也罢了,他最终目的不在这上头,便没必要非得争个高下不可,不这样,他是不可能有什么惜才之心的。

    贺盾无比赞同,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杨广看她好玩,笑道,“再者我便是靠读书写诗,也能当这个晋王的。”

    我便是靠读书写诗,也能当这个皇帝。

    贺盾听得想笑,心说还真是他能说出的话,如果陛下有尾巴,这会儿估计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贺盾知他心里很清楚很冷静自己在做什么,便安安静静看他左手与右手对弈,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起来。

    马车已行至城郊,被郑氏路中央拦住了,郑氏声音嘶哑,叩首请见杨广一面。

    杨广听外头仆人禀报,没有立刻应,却是使贺盾下去问问什么事,贺盾说定是来道歉的,杨广看了她一眼,说了句未必,让她先去看看再说。

    郑氏是来道歉的,但是也不全是道歉。

    她没见到杨广有些失望,可也死马当活马医,朝贺盾叩首行礼。

    郑氏发髻凌乱,形容憔悴,眼眶红肿,已经看不出昨夜的伶俐漂亮,似乎整个人都垮了一样,只剩下一根弦紧绷着,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贺盾把人扶起来,“郑姐姐你有什么事。”

    郑氏神色灰败,她经此大难,整个人精神都有些恍惚了,听贺盾开口询问她,跟抓住救命当草一样,登时泪雨滂沱,“王妃,我知自己罪孽深重,祸害了晋王爷,但我去告杨素,原本便只是想告他冒犯天威得个免官的处罚,只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朝堂上的事太复杂了,牵一发动全身,只怕是有人早等着揪杨素的错处,这次真是惊险,毕竟有一国王爷掺和在里面,容易犯皇帝的忌讳。

    贺盾不知该说什么,郑氏又跌在地上,肝肠寸断,苦苦哀求,“我没脸见你们,可我实在走投无路,我儿三子,幼子幼女还有十几天才两岁大……我知道我错了不该动孩子的心思,可杨素不听我解释,朝云她连两岁都不满,交给那心狠手辣的女子抚养,我死了都放心不下,杨素不让我见孩子,我连死了都不安心……”

    “我错了……”郑氏不住磕头,“……请晋王开恩,给妾身个恩典罢,妾身不求旁的,但求能看看孩子,哪怕一月见一次都行……王爷您救了杨素的命,您的话他肯定听……王爷……”

    一夜之间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

    贺盾听着她颠颠倒倒泣不成声的话,半响都说不出一句合适安慰的话来。

    这真是很复杂的感情,想离开杨素,但舍不得孩子,坚持了这么多年,现在坚持不下去心如死灰不想活,又因着孩子活下来了,她这么多年一直和杨素吵架,大概是希望杨素能收敛心性好好过日子的,现在过不下去了,两人彻底决裂,她的精神似乎也快要崩溃了。

    贺盾就想起杨约说郑家后母写断绝书的事,贺盾虽是能想得通,但在这个时空这个年代,有点太绝情了些。

    郑氏大概是自己吃了后母的苦,孩子的后母又是她的仇敌,心里忧急,出城看见他们,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上前来叩首,可能已经被逼上绝路了……

    看她这样子,估计又后悔又挣扎,想着当时宁愿待在杨府里继续熬日子,也好过不能看孩子一眼。

    这里的母亲跟孩子之间,真是有很深厚的感情,像李德林,母亲去世哀痛不已,形销骨立。

    贺盾体会不到这样的感情,也想象不出,可能也正因为这样,她心里对这样的感情就十分动容。

    郑氏雪地里穿着的软鞋都沁泡湿了凝起冰渣,衣衫也是湿湿重重的,可她跟不会冷一样,一个劲的跪在地上磕头苦求。

    贺盾本是想开口,后又想起陛下在马车了,把要说的话暂且咽回去了,说了句郑姐姐你等等。

    毕竟郑氏惹得陛下差点栽进去。

    虽说有惊无险,她也不是有意,但被害人没有义务非得要帮忙。

    这只是一件小事,但介于先前的经验,她还是和陛下商量商量比较好。

    毕竟是夫妻,她也得学着考虑一下对方想法和感受,不然阿摩生气了倒是小事,两人闹成杨素和郑氏这样就不好了。

    贺盾上了马车便坐去了杨广对面,问道,“阿摩,郑姐姐是说想见见她的孩子,让我们帮忙给杨大人知会一声,阿摩,你觉得呢。”

    杨广在里面听得清楚,没听她直接应下倒还有些意外,这会儿听她问,心知先前的事她没有当耳旁风,是当真记下了,心里不由一暖,“不过虚惊一场,我还能跟个妇人计较不成,你愿帮,帮便是了。”况且她真是太笨了,压根就不会多想事情,这世上的事,尤其是牵扯到血脉亲情,便没有当真能说一不二的,更何况杨素与郑氏有儿有女,今日是这样,明日可就未必了。

    不过这些她不知道也罢。

    杨广摇头失笑,“你身上若带了钱财,便予她一些,没有从盒子拿,不用太多,够安置落脚便可。”

    贺盾虽知他是看在杨素的面子上,却还是忍不住赞道,“阿摩,你这次真好说话,嘿。”

    笨蛋。

    都求到他马车前了,杨素气急了把人赶出家门,等气消了,还当真能让她在外流浪不成,便是杨素肯,杨家的儿子们也不会答应的。

    杨广见贺盾当真摸了些银两出来,顺口便提点了她一句,“不过这种事,以后你拦着别让她们直接找我,有事你让他们求你帮忙,你若想帮,并且能帮,和我说,我再来帮你做。”

    贺盾听得头晕,提笔写信,“这不是一样的么,都是你做。”

    杨广真是想揉揉她的脑袋瓜,这怎么能一样,有一便有二,这长安城里盯着侧妃位置的人不算少,哪时候她一不在,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打主意又岂止一两个,如今开了这一例,事情一传开,算是开了条新路子,往后有难的姑娘就多起来了,这笨蛋妻子也不想着防一防。

    这等事他还得亲自动手,自己防。

    不但要防着她身边的男子,还得防着凑到自己面前来的各色女人。

    杨广想着自己失笑了一声,气不过在她额头上重重弹了一下,无奈道,“我乐意理会你,不定乐意理会她们,你写封手书与她,打发她走罢,正事要紧。”

    贺盾应了一声,又给冯小怜写了封信,连着足够吃穿用度的银钱,一并交给了郑氏,解释道,“这个是给杨大人的手书,郑姐姐你给他看了,他便明白了,还有这个,郑姐姐你可以去冯家铺子找掌柜冯小怜,她在城东开了些胭脂水粉的铺子,你说明了来意,她大概会收留你做点事,郑姐姐你愿意留便留下,不愿意留再另作打算。”

    这年头的女子其实特别厉害,尤其是这些原先家世良好的世家贵女,谁都有一手漂亮的绣技,琴棋书画基本都有一两样精通的,像郑氏这样,杨府这么大的家在着,她管得也不错,儿子教的也好,贺盾说的是真的。

    杨家的儿子真的特别团结,比杨坚的兄弟好太多,杨坚弟兄是各不管各自的死活,想造反的自己就去造反了,不想造反的便在后头扯后腿,杨素的儿子们是商量好了,由杨玄感打头,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这虽然是受了杨素杨约感情深厚的影响,但和母亲的教导也是分不开的。

    这时候管在外劳动叫吃苦,那郑氏是很能吃苦的,给她点成本和平台,养活自己根本不成问题。

    郑氏抖着手接过信,匍匐在雪地里嚎啕大哭,哭声撕心裂肺闻者落泪,却又很快忍住了,朝马车认真跪拜了三拜,又朝贺盾认真跪拜,唇瓣抖动语不成调,“大恩不言谢,君瑶来日定会涌泉相报……谢谢王妃。”

    风雪大了。

    贺盾把厚实的裘袍给她披上了,让她快些进城去。

    郑氏便站起来踉跄着去了,她走得很快,越走越快,最后竟是在雪地里跑了起来,不怕冷不怕冻的。

    贺盾看得心里唏嘘,回了马车坐下来,自己坐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阿摩,人跟人之间的感情真复杂……”

    杨广看了她一眼,未说话。

    贺盾这时候需要和人分享,很想和陛下分享一下她的感触,又接着道,“母亲跟孩子之间的感情可真是深厚,郑姐姐虽然有些冲动莽撞,但对孩子是真好。”

    杨广原先便听她说不知道父亲母亲在做什么,这会儿看她多有感慨,不欲她为这些伤神,便道,“还要好一会儿才到渔村,你不若过来接着躺一躺,等到了我再叫你。”

    贺盾是言辞匮乏,这时候满腔的想法和感慨表达不出来,忽地想起杨约吹奏的晚棠秋表现的便是母亲远走他乡思念儿女的悲苦之情,贺盾心里感触多,便摸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小笛子来,想纾解纾解,嘿笑了一声,捏着笛子朝杨广问,“阿摩,我可以吹一曲么。”

    她这人真是,成日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广哭笑不得,“你坐过来吹,我教你。”

    贺盾忙坐去他身边,把小笛子擦干净了递给他,眉开眼笑,“谢谢阿摩,我吹得不好,阿摩你莫要见笑。”

    杨广让她先试试,贺盾便又拿回来了,吹了几下见杨广虽是拿书册盖着脸看不见神色,但看他胸膛震动分明就是在笑了……

    贺盾呜呜咽咽了几声实在没那个脸皮吹下去,停下了,心说等她得空找个没人的地方练习好了再来,毕竟是晋王妃外加公主身份,国宴家宴上时常会被人要求献艺,她每次都干坐着享受,时间长了也经不住脸红。

    能把荡气回肠的凄凉曲子吹得像糖豆调那般欢快喜庆,也是一种出众超凡的能力,杨广拿下脸上的书,尽量摆正了表情,轻咳一声,语调里含着笑意,指点道,“你呼吸不对,发力也不对,口型也不对,音都是断点的,自然就不成调子了。”

    两边嘴角微向后收,贴住牙床,让双唇向两侧伸展后移。

    贺盾摆出姿势,示意陛下看她,“阿摩,你看是不是这样。”

    不是,杨广便没见过这么轴的人,上了手,一手拉着她一边唇角,手动帮助她,口里讲解道,“微笑,微笑会么?”

    贺盾便笑了起来,露出一口贝壳一般整齐洁白的小米牙。

    杨广心里无力,撒了手,耐心道,“贺前辈,不是咧嘴笑,是微笑,微笑。”

    贺盾忙应了,说是要先自己在旁边理会练习一番,杨广点头表示可以,怕她丧气,又安抚道,“篴子是乐器里面最难的,阿月你莫要气馁,多多练习才有成效。”实在是她嘴巴一做出微笑的表情,整张脸都跟着动起来,眉眼弯弯,哪里能吹这等忧思绵长的曲子。

    贺盾闻言就赞道,“阿摩你当年拿起来试了几下便会了,可真厉害。”

    大概她无忧无虑,愁得少,苦更少。

    杨广心里微微一动,心说她那世界的水土倒也神,能养出这样的人来,“阿月,改日你可以试试欢快点的曲子。”

    贺盾应了,打算先练习好基本功。

    杨广见她当真从柜子里摸出面小铜镜,自己对着认真练习,心说这笨蛋,他说什么都信。

    这笛子声音不大,杨广也乐得听她呜呜咽咽的试吹,心说好歹是他教,换做旁的老师傅,大概要被她气出个好歹来。

    贺盾在旁边揣摩了好半响,再吹还是不得要领,掀帘子瞧见外面的景物,知道快到渔村了,又试了试还是不行,拿着笛子坐回了陛下旁边,腮帮子绷得发僵发酸,这太难了。

    杨广见她过来了,笑问道,“这回会了么?”

    贺盾嘿笑了一声,挠挠头,朝他连连拱手道,“我……我还不是很熟练,好罢……我还不会,阿摩,你得空了再教教我罢,拜托了。”

    她眼里都是期盼和渴望,是真的想学,看着他眼巴巴的,学也学不会的样子,真是……可爱的要命!

    她真是……还不如以后他吹给她听。

    杨广将人揽过来,让她躺在自己腿上,低声应道,“等回了并州,我得空便教你,现在歇息一会儿,有件事要问你。”

    贺盾得了允诺,哈哈乐了一声,“阿摩你想问什么。”

    杨广拿过薄被给她盖好,低声道,“阿月,你想不想见萧岿,不想的话我与父亲说,宫宴我去便成了。”

    萧岿萧琮再过几日便到了。

    贺盾摇摇头,“要见的。”毕竟是占了公主的名头,萧岿还给她送过嫁妆,再者萧岿和张皇后十之八[九就是她的祖先,无论如何,都要尊敬些。

    杨广便也不再说什么。

    渔村小半个地盘都是张子信的,偌大的一个庄子,里面天文台就占了一大半,钱当时是贺盾庾季才等人一起合力出的,上面放着浑仪、浑象、圭表、地动仪等等天文地理测量仪器,好几样体量都非常庞大,又加之需要很多重复的仪器重复观测修正误差偏差,一大片看起来便非常可观。

    整个大隋朝,最精良的天文仪器不在太史曹,而是在这座私人的庄园里。

    这时候的人们知道张子信是历法学士,却还没有意识到张子信的研究有什么意义。

    比起在朝为官的庾季才,张子信更像一个痴迷天文的科学家。

    此前他花了三十几年的时间观测记录,结合前人观测到的数据和成果分析研究,已经独立发现了太阳运动不均匀性、五星运动不均匀性、还有月亮视差会对日食产生影响的现象,他不但对这些做出过定性研究,对这些不均匀性还有一套完整明确的计算方法,月亮视差影响最后甚至还得出了一份修整系数表。

    虽说个别结果的精确度远远比不上后世,但在这个年代,在天[朝的天文学历史上,张子信的贡献几乎是划时代的,意义非凡,是天[朝天文学的奠基者。

    “旧历考日食深浅,皆自张子信所传。”

    贺盾对天文学的了解仅限于基础知识,但她比这个时代的人更明白研究这一块的重大意义。

    再加上这古早的年代这一类的学科研究相对落后,喜欢研究这些的科学家和工种否非常少,张子信庾季才在贺盾眼里几乎就是国宝级的。

    因此纵是杨坚独孤伽罗等人劝她莫要乱撒钱,她还是觉得这是该撒的地方,自认识张子信起便一直投钱,虽然可能投入几十年,也未必会有新进展。

    一直在研究,便一直会有进步,杨坚等人劝不动她,也就随她去了。

    贺盾来的时候,张子信和庾季才果然都在天文台上。

    张子信已经年过六十,但兴许是因着沉迷于喜爱的事业里,头发胡子虽是白的一把抓,但腰杆笔直精神奕奕的,大冬天踩着雪在高台上观测,一点也看不出花甲老人的老态龙钟。

    旁边庾季才也凑在一起看,见贺盾来了,兴奋地招手让她上去,“阿月你来看看,我和老前辈推算三日后有日蚀,阿月你来看看是不是这样。”

    日食。

    贺盾应了一声,朝杨广知会了一句,自己跑上了高台,她看书上记载说古人很早便能预测日食,虽然很多时候不太准确,不过亲眼看见还是头一次,她听了也有点激动。

    杨广在下头看着上面老中少三人凑在一起,说得火热,摇头失笑,让跟着的仆人把带给张子信的东西送去庄子里,自己去旁边的亭子里坐着烹茶煮水了。

    庾季才双手被冻得通红,不住来回搓着取暖,但神色激动不已,在高台上走来走去,“这次看大家还笑话我们没用不!”

    贺盾看得忍俊不禁,时人不大能理会他们成日神神颠颠的,暗地里总是多有肺腑,所以天文学家们总是希望能预测到灾难,可以让人们提前避祸,一来他们的研究才会更有意义,二来才能得到朝廷百姓的大力支持。

    贺盾庾季才张子信在这年代都是玄学神棍,不过贺盾就只知道些浅层的表皮,和他们这些科学家不是一个等级的,看了他们推演的数据,真是密密麻麻的一大摞,但太阳月亮交汇对冲点、以及对对冲点的修正偏差等等都考虑到了。

    贺盾光看着数据,倒真觉得有那么些可能发生日食。

    张子信精神抖擞,庾季才也是满含期待地看着贺盾,等着她拍板盖棺定论一般。

    贺盾摇头道,“我在这上面还不及两位前辈百分之一,意见没什么参考价值,不过前辈们是不是想上报给皇上,要是上报的话,还是早些送去,好让皇上早作准备,不过近来要接待外来使臣,尤其是突厥吐谷浑高句丽,时机特殊,要是不准,皇上可能要发雷霆之怒了。”

    张子信飞快地捋了两把胡须,脚下生风,整理了数据,又跑去观测了一回,回来目光如炬道,“老朽有十之八[九的把握。”

    庾季才笑道,“万一预测准了,那可是大喜事一件,报罢,我这就写封奏疏,阿月你回的时候带回去呈递给皇上,知情不报也是罪,反正历来预测不准的情况多得是,皇上顶多骂我一顿狗血淋头,还不至于砍了我的头。”

    那倒也是。

    贺盾应了,庾季才当即便拿了笔墨开始写奏本,贺盾等旁边的张子信看完记录,便道,“师父我是来请师父帮忙的。”

    张子信做起学术研究的时候认真严肃,对待数据是秋毫必争,但研究之外就特别随和,听贺盾这么说,胡子都揪掉了好几根,“吽,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不是专程来看我的,不过我听说你在并州安置流民花了不少钱,老头子这里也用不了那么多,往后你少送些过来……”

    贺盾方才想说她还有些积蓄,就听张子信嚄了一声道,“………丫头你还是送些瓜果米酒过来,杨坚忒抠门,每年那些贴用还不够塞牙缝的,要饿死老头子了。”

    贺盾听得莞尔,其实杨坚迷信,对张子信这样的老天师尊敬得很,只是搞发明创造都是很烧钱的活计,有时候为了做些仪器,钱打了水漂还不见得有效用能成功,杨坚这些年打仗,自己都是勒紧腰带过日子,这些身外之项,看顾的就少了。

    贺盾忍俊不禁,“我是想请爷爷回城,去帮一个朋友看看身体,您医术高明,说不定有办法能治好他。”世人只知张子信是历法学士,但很少人知道他少年时便以医术成名了,两样都是他喜欢并且擅长的。

    张子信这些年除却教出贺盾这个徒弟来,自己的医术也没落下,前几年天南地北的到处采集数据,没人资助他,都是自己行医赚了钱,再花在研究上。

    贺盾的医术还算小有所成,但比张子信,还是差远了,不但技术不够,还缺经验。

    是帮谁张子信连问也没问,让贺盾写了个地址人名,说他明日自己过去看。

    老人家说完往下头亭子里瞥了一眼,拂须道,“说起来你这个夫君倒也不错,你撒钱来这里他无二话,还算是个有心胸的,只官架子大,怎么不上来见见老头子。”

    贺盾正想说话,就听身后传来陛下温润含笑的声音,“晚辈杨广,见过爷爷。”

    贺盾诧异回头,见杨广果真上来了台阶,手里端着托盘,热气蒸腾,茶香缭绕。

    贺盾听旁边张子信咳咳咳的,满是皱纹的脸还十分有活力的通红着,不由哈哈乐出了声,朝陛下道,“阿摩,快来见过爷爷。”

    张子信摆手,“把茶给我,快把你妻子领回去。”

    庾季才写了奏本来,见了杨广忙行礼,倒是直接把奏本给了杨广,请他带为转述。

    贺盾说还要在长安待一个多月,张子信倒是挺高兴,让她过来用饭,贺盾应了,又与庾季才道了别,这才与杨广一起回了城。

    日食的事既然要上报,当然是越快越好,杨广立时便入宫把奏本呈上去了,满朝议论纷纷,但大部分还是主张另可信其有不可。

    杨坚核定了日子,宴请突厥使者、吐谷浑使者的宴会往后延了五日,后又着令武侯府的卫戍遍发安民诏令,下令让长安城附近各州县的属官提前准备,免得到时候百姓惊慌之下生了事端。

    正是接待他国来使弘扬国威的时候,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等到了张子信庾季才预计的这一日,吐谷浑突厥的使者都已经在驿馆安置妥当了,长安城街道上干净整洁井然有序,这一天老天爷也很给面子,烈日当阳冰雪融化,冬去春来,是个很好的兆头。

    长安城里的人因为提前通知过,无不翘首以盼,自太阳初亏、环蚀始、再到环蚀终、直至最后复原,整个长安都沸腾了!

    不是慌乱拥挤的吵闹,而是兴奋的喜悦和欢腾。

    晋王府里的仆人下人们围在一起看了日蚀,都激动不已,府外的喧闹声此起彼伏,百姓们奔走相告,喊得最多的一句便是今日当真有日蚀!

    连铭心都暗十一都不住说秘书省太史令厉害,连连称神了。

    贺盾明白大家缘何会如此激动,太阳和月亮是神明的象征,素来神秘莫测不可捉摸,人们心存敬畏,为避免天灾,自皇帝到百姓,每年都要祭祀天地以求风调雨顺,这次准确预估了自然行走的轨迹,虽说并无用处,但人们心中的喜悦可想而知。

    杨坚领着杨家人太庙祭拜了祖先,又领着文武百官在南天门祭祀了天地,虽是长长一通告罪,但龙心舒悦,等萧岿萧琮入长安这一日,便亲自领着太子杨勇、晋王杨广、清月公主、还有贺盾一起迎接梁国国主萧岿。

    萧岿头戴通天冠、身穿深红色纱袍,见杨坚着相同的王服,便面北而立以示尊敬,等入了大兴城,晚上贺盾真正与萧岿见面的时候,萧岿已经换上了远游冠和朝服,与杨坚臣君相拜。

    萧岿神态自若,贺盾知晓他是自知梁国兵力不是大隋的对手,便收起了自己的抱负,励精图治一心只为西粱境内的百姓谋得一片清宁天地。

    萧岿和萧琮,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萧岿通身儒雅睿智,让人很容易亲近。

    杨坚让贺盾和清月与家人团聚,几人坐在一处用饭。

    萧岿见贺盾和二月果真长得一模一样,苦笑道,“果真是极其相似,便是我与琮儿重新查了一遍,见到明月你,都不相信你不是我的女儿。”

    便不是嫡系,她可能或多或少也沾了些张皇后的基因,贺盾朝萧岿认真拜了一拜,唤道,“女儿明月见过父亲。”

    清月也朝萧岿拜问,“女儿清月见过父亲。”

    萧岿面上似有动容之色,连连说了两声好,伸手来扶她们起来,“好,好,快坐下,是父亲对不住你们。”

    清月摇头道,“父亲若是说小时候把我寄养在舅舅家的事,父亲不必介怀,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女儿现在在长安很好,无忧自由。”

    萧岿苦笑,大概是想起了慧公主的事,连连摇头,又问了清月在长安如何,说了些她舅舅张轲的事,父女之间倒也亲近了许多。

    世事难料。

    贺盾等他们父女续完旧,见那边杨坚招呼石海,石海朝这边看,大概是要过来请他们去赏宴,知道她和萧岿见面的机会不多,可能就这一次,便开口道,“父亲,我略通些医术,父亲可否让我把把脉。”她记得萧岿病逝时年仅四十四岁,离现在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萧岿讶然,似是诧异她如何知道他身体不适。

    萧琮便笑道,“妹妹医术很不错,在长安城都十分有名,父亲近来不是多有咳嗽么,不若让妹妹帮忙看看罢,兴许还能好得快一些。”

    萧岿呵呵笑了起来,伸手搭在桌子上,贺盾给他把脉,把完长长舒了口气,“不是什么大病,等下我会把药方交给大哥,近来父亲身体若有不适,定要时时请太医瞧,回江陵前我再过行宫来拜别父亲,介时再看看有无起色,大哥也随时与我来信,我看父亲这个病拖很久了。”不是什么大病,但因着一开始表征不明显,萧岿和太医可能没放在心上,沉珂反复发作,等最后那一次,就是致命一击。

    萧琮应下了,朝贺盾拜了一拜,诚挚诚恳,贺盾连连摆手,“大哥你太客气了,我看别的女儿像这样关心父亲的身体,家里的大哥也没有这样感谢妹妹的,大哥你生分了。”

    萧琮和萧岿都笑了起来,清月也看着贺盾笑,恰好那边石海过来,朝萧岿萧琮行过礼,躬身笑道,“那边宴会开始了,皇上请国主太子过去一齐赏宴。”

    贺盾已嫁为人[妻,石海把她引到晋王身旁的位置,夫妻俩执着酒杯去与萧岿奉过茶,一对翁婿算是见过了,等过一会儿,太子元氏给杨坚独孤伽罗奉过酒,两人又一同去给杨坚献酒。

    许是宴会过了最初的政斗权斗,后边的歌舞音乐太过无聊,杨坚这时候也不接贺盾的酒,只看着她神色不虞,“你是逢人便称父亲,半点不见外,头一次用饭唤得也十分顺溜。”

    贺盾一呆,一时间就举着酒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独孤伽罗在旁边听了笑,“皇上你莫要吓着阿月了。”

    杨广拜了一拜道,“是儿子嘱咐过她。”

    又朝贺盾笑道,“阿月,父亲是看你给萧国主又是问安又是把脉,觉得关心父亲母亲少了,阿月你快给父亲也看看脉罢。”

    贺盾咂舌,又恭恭敬敬朝杨坚举了举酒杯,摇头道,“父亲您现在如日中天紫气勃发,哪里需要看,母亲这里可就冤枉我了,我也时常给她问脉的。”贺盾说的是实话,把突厥打得分裂成东西突厥,又打得吐谷浑服气了,接受了党项的投诚,高句丽使者入朝拜贺……

    现在杨坚身上的紫气可能已经达到了顶峰,他此番成了改变世界格局的东亚霸主,打败突厥的意义比平定陈朝还大,这几年应该是杨坚最为鼎盛的时期。

    再过一两年的光景,西粱会正式投入隋朝,萧岿身上有紫气,是宇文赟高纬的数倍有余,但不足杨坚此刻的十分之一。

    贺盾说的是真话,落在旁人眼里便显得格外真诚,杨坚听了哈哈哈大笑起来,惹得下面的使臣百官频频朝这边看过来,好奇艳羡议论皆有之。

    独孤伽罗无奈道,“阿月你莫要哄着他开心,哪日得空还是进宫来给他看看脉罢。”

    贺盾点头应了,她明白独孤伽罗担忧什么,杨坚为巩固政权,殚精竭力,忙碌起来不知疲倦,长此以往,对身体肯定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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