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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全集网 -> 玄幻魔法 -> 男男女女(高干)

正文 4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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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艾萌萌走的那天,何欢晨果然没去送她,她并没有灵敏的意识到这次的别离与平日里有甚不同——她生命中最爱她的两个男人,早就连同一气,打定主意要瞒着她……

    而一个星期后,在明富青等人的提审供诉下,艾立国因涉嫌贿赂罪被刑事拘留。

    案件的后续工作,监察委员会议上决定叫何欢晨回避,而且之后的公诉也避免叫他参与。

    何欢晨松了口气,又得了清闲,就一直待在a市的花园小区里,他最近烟瘾极大,何妈妈在一次和何爸爸通过话后,撂下手头的工作赶了回来。

    这处的物业,何妈妈虽然知道地址却没来过,这会儿还是初次上门,她按了门铃好久,还不见儿子开门,又打了半天他手机,才听见里面有了动静。

    “欢晨,你睡着了?”

    门刚开,何妈妈忙问道,她急着往进走,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差点摔倒,何欢晨忙扶了她,她才见玄关处的鞋柜上乱七八糟的,刚绊了她脚的是一只拖鞋,而儿子身上那烟味呛的她头晕眼花——欢晨多少是有洁癖的,在家里从来不会乱扔鞋子,就算是抽烟,那也是压力大了,才会多抽支。

    她赶紧推开他,又见他衣服也满是褶子,一脸空落落的表情,就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半点精神都没,她倒是想骂他两句,可也知道了他情绪不好的原因——怪不得他爸爸给她打电话那口气,就跟汇报国家一级机密似的,相当严肃——儿子情绪出了点问题,你这个当妈的,在这时候要赶紧的回到他身边。

    “妈,你怎么过来了?”

    何欢晨踢开拖鞋,去关门,折回来的时候还是仔细把鞋柜上整理好,见他妈一直站着,就轻笑着说:“我收拾收拾,你自己倒水喝吧。”

    “萌萌不在家,你就要把家里过成猪圈啊?”

    何妈妈不走开,反问道。

    何欢晨手一顿,还蹲在那里,母子两沉默了片刻后,他才起身,踢踢发麻的腿,去揽何妈妈肩膀:“妈,你是要跟我站在统一战线呢,还是要……”

    其实他早就想跟父母好好谈一谈了,起码,他要在艾萌萌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处理好这些事情——关于他的婚姻问题,何爸爸妈妈一直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最开始对待艾萌萌的态度,也是看他的喜好,可那是在艾萌萌家庭情况正常的情况下;而此时,她的家庭问题,足够叫何欢晨现在的事业停滞不动,更甚会牵扯到何爸爸的名声……他的父母,还会是先开始的态度吗?

    他是绞尽脑汁的想过这些问题,但是并不代表他会因为这些问题跟艾萌萌分开——那是不可能的,他想都没想过,他只是,要在她回来前,尽可能的摆平以后要影响两人感情的绊脚石。

    何妈妈先开始没回答,她四下里看了看他的居住环境,顺便在他卧室里多停顿了会儿——满地的烟蒂,被窝也没叠起……偏偏衣橱里的套装什么的都摆的整整齐齐,熨的也都笔直的没一丝褶子,厨房里也是,各色餐具洁净整齐,铮亮铮亮的……

    然后神色无异的说:“装修的挺不错,你就喜欢这种居家风格,最近没在家里吃饭?厨房一点烟火味都没……”

    “您晚上要是不走,就给我煲汤喝吧。”

    何欢晨见她不直接提那个,也顺着说道,心里倒是有了点底——要是她和爸是强烈反对的,今天她就不会心平气和的扯这么些闲话了,更何况,她还主动提起了萌萌。

    “好,先把你的猪圈收拾好,你老娘才有心情替你掌勺。”

    何妈妈手掌一挥,倒是很豪爽。

    两人便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卧室、客厅忙碌起来,何欢晨一直觉得和自己母亲相处很愉快——她爽朗又开明,缺点是工作忙,总拿嘴巴来关心人,可这并不影响她的魅力——每每有她在身边,他心里不由得就安定一些,脑子里那些不堪负重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慢慢的沉淀下来,浑身都能放松一刻。

    何妈妈熬的是冬瓜排骨汤,香味浓郁醇厚,直往何欢晨鼻子里钻,他做好家务就等不及的跑去厨房,何妈妈守着砂锅,叫他没法得手尝一口。

    饶是在外边清冷的男人,在母亲面前也就跟小孩子般的撒娇耍无赖了,说是肚子饿的咕咕叫,外边饭菜不香,一点胃口都没,再说的严重点,就开始瞎说了,什么胃疼呀,脾寒啊……何妈妈气恼般的回了一句“咋不说肾虚呢?”,才堵了何欢晨的嘴。

    期间他接了个电话,何妈妈见他兀自去阳台上接,也没多说。

    “不管怎么样,想办法拖延到公诉结束后。”

    他闷闷的说,来回的踱步,手掌又搁进裤兜里,刚想摸烟,才想起烟盒都在卧室里,又定定的站在玻璃窗前,认真的听对方火急火燎的讲着。

    “……这么做是因为既要避开候审,也是艾舅舅的嘱咐——他被公诉的那幕,他不想叫她看到……”

    他抿抿唇,再次提醒表哥,电话那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艾萌萌近期在米国待了一月有余了,表哥那边得了姨夫姨妈嘱咐,要他绞尽脑汁的把艾萌萌留在那里至少两月——包括一些细节,艾立国的电话回复,短信回复,家里停机原因等等等等,他们都商议制定了一系列对策。

    这里莫可奈何的原因,谁都心领意会,表哥是火爆脾气,不想那么欺瞒着表妹,可何欢晨的冷静和隐忍不发,再次提醒了他。

    表哥脑子清醒过来,他在大事面前,一贯的宗旨是护短,他的亲生表妹不管会不会被舅舅的事情牵扯到,都不能被劳什子的候审,可艾萌萌从小就聪明,最近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总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何欢晨微微闭着眼,脑袋一侧抵在冰凉的玻璃上,他静静听表哥在那里说她的一切情绪、心里喟叹——萌萌不傻,他们能瞒她一时,可时间一久,就破绽百出。

    “等晚上,我跟她说吧。”

    他挂了电话,想着也只有再骗她一次来拖延时间了——总之他在她眼里,不久后,恐怕就要变成那个‘十恶不赦’‘恶意昭昭’‘伪善虚假’的混蛋,那么,总不多这么一次。

    回到厨房的时候,何妈妈还在煨汤,何欢晨抬抬表:“这么久了,还要煲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煲汤重在火候。”

    何妈妈笑吟吟的说道,话锋一转,“你刚才不是问妈吗?问我是和你统一战线,还是要去反对?”

    何欢晨心一紧,就听她轻轻的叹息:“你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人莫勉强;他从来没逼着你做过什么,妈也没,所以,这个选择,你不必考虑家里。”

    “我的选择一直是她,可是……”

    可是何欢晨没法无视,自己的选择对父母的影响,这才是他最头痛的地方。

    “我不是都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那么相对的,我们做父母的,自然有我们的造化;欢晨,你爸爸妈妈经历过的事情,不是你能简单想象到的,我们也曾经顶着各种压力迎难而上过,所以到了这个年纪,很多事情就看淡了,最重要的,还是子女的幸福。”

    她揭开砂锅盖,拿勺子一点点漂去翻滚的白沫,神态语气有着过来人的安宁平静,但终归是做父母的,最开始的时候她也关心则乱,彻夜不眠,和丈夫一晚一晚的通着话,商议着,讨论着,甚至争吵着,终归还是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叫儿子自己选择。

    “只是——”

    稍顿,她迟疑道。

    “妈……萌萌也会努力的,她不会轻易放弃,我也不会,我们的婚姻,会经营好。”

    何欢晨好像看出何妈妈的担忧,淡淡的接了话,眸光闪闪,神采奕奕,最后抱着何妈妈后腰,低低的说了句“谢谢爸妈理解”。

    何妈妈看看砂锅里白汤翻滚,笑了——她本来还打算拿这煲汤和爱情做一番长篇大论呢,看来根本是不需要的,这会儿就有点自豪了,因为何欢晨在感情上面一向迟钝——在幼时就体现出来了,比如说他四岁的时候,何妈妈看书眼睛困了,就躺床上眯瞪一会,然后就流眼泪水了,小欢晨就会傻傻的过去问‘妈妈你流口水了……’之类犯二的话;

    上学的时候,尤其是夏天晚上,总被女同学找借口约出去,回来问他什么感觉,他就说身上痒——女同学说啥他没记住,就记住在户外被蚊子叮了多少包;

    ……

    随着年龄渐长,迟钝的体现倒是没那么明显了,可这么多年,也总难听见他说声‘老妈辛苦了’‘老妈我爱你’之类的话——何爸爸倒是不介意,他觉得蜜里调油的孩子心思多,不好;可何妈妈性子爽直,就一直纳闷为什么对何欢晨教育了那么多年,竟然没得她的真传。

    现下他有了爱人,竟然也懂得去经营了,她本来是要提醒他——他和艾萌萌的事情,最重点的问题不在她和他爸那里,而在艾萌萌那里——她有没有足够的承受能力,嫁进他们家?将来的婚姻要在众人的流言蜚语里,是摇摇欲坠,还是风雨无阻勇往直前,作为一个家庭的准女主人,她能够做好准备吗?

    他有没有足够的信心,相信未来面对艾萌萌身上出现的一系列蝴蝶问题,还能心平气和的去解决,去安慰妻子,在事业受挫的时候,不会说出怨怪对方的话?

    或许还有更为紧迫的一点——萌萌父亲现在的情况对她打击到底会有多大,谁都吃不准,她还能接受欢晨吗?

    很多人恋爱的时候甜蜜如斯,可真正到了过日子反而出现了种种问题,不管是不是心智不成熟的问题,还是没做好准备,或者是需要磨合期,可大部分小年轻遇见繁琐的家务事后,就变得郁郁寡欢,话不投机,以至于影响到感情。

    尤其像自家儿子这样的,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们只去设想未来的美好,俨然,那些零零总总的未来问题,儿子一定是想过了,或者一点都不比他们做父母想的少——何妈妈更欣慰的就是这里,儿子在对待在意的人身上,半点都不会马虎。

    既然他相信艾萌萌,那么她也愿意相信他,相信她看准儿媳妇的眼光。

    ☆、第42章

    “今晚回去住吧,你爸也回来,别老待在外边,叫我们跟着瞎cāo心。”

    “好好好。”

    何欢晨连连答应,两人关灯下楼,他取了车从车库出来,刚拐过绿化带就猛地刹车停下,事发突然,前面车轮都杵过了隔离墩。

    不远处站着的何妈妈一个激灵忙往过跑,就从挡风玻璃上隐约看见儿子身子前倾,一手正抱着头,她吓得大惊失色,边喊着:“欢晨,怎么回事?”,使劲的往开拉车门,结果没开,火急火燎的就拍车窗。

    何欢晨车上设置了车门自动落锁,他没抬头,摩挲着开了门,探出去的手很快落在他妈手里,她抓的他特别紧,想要扳开他扶着脑袋的手,何欢晨不放手,只是说没事。

    然后何妈妈才发现他一直捂着的不是脑袋,是眼睛。

    她声音好像不受控制的大了起来,又尖锐又带着颤音,“你眼睛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停车的,是不是眼睛难受啊?”

    何欢晨揉揉了眼睛,脸上露着浅笑,手安慰性的反握了她的手,“妈,我真没事,眼睛里面突然飞进去东西了,你让我缓缓。”

    “那我给你吹吹。”

    何妈妈一颗心终于落实了,要给他吹,他笑着拦下:“又不是小孩子了,待会就没事了。”

    何妈妈又建议拿矿泉水冲冲,何欢晨也不用,片刻后,他说:“妈,你开吧。”

    “嗯,好……你真没事?车里怎么跑进虫子了,是不是有什么吃的东西落在车上,坏了生虫子了?”

    何妈妈嘀咕着上了驾驶位。

    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何欢晨也真像他说的那样,一会儿就睁开眼睛没事了,只是眼睛里面有点红红的。

    其实他心里是不安的,可这种不安、按着他平日里的性子,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把车刚开出通道不远,眼前就猛地模糊了,还隐约有着刺痛感,然后就紧急刹车——这种刺痛感和类似突然失明的境况,他在前一段时间有过一次,那还是和艾萌萌出门前,他在浴室里猛地就这样,当时是真的没放在心上,他倒是听说过,神经什么的由于挤压,眼睛会暂时性血液循环不通畅,造成视觉模糊,而且吧,他觉得自己最近够神经紧张的,这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不过,为了了解身体健康程度,他打算第二天去医院一趟——不然萌萌那边还没怎么着呢,他这边要是出问题了,还怎么照顾好她?

    晚上三集连播的情感大戏一播放,何妈妈就守在沙发前了,何欢晨平时对那个半点兴趣都没,可也陪着他妈看了好一会,然后他发现男人看这些电视剧,其实是有很大帮助的——了解家庭冲突症结,女人和男人思维不同具体表现在哪什么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发现婚姻中,很多女人的智商是很高的——拴住男人的心的技巧五花八门,各有所长,虽然有点狗血,可事实证明,管用!

    ——然后他就思忖着,自己也是不是该备好后路,万一萌萌到时候回来了,不能原谅他的隐瞒,不能接受她父亲能跟自己勘察的案子有关什么的,那自己该如何?

    ——他年龄不小了,也不想再因为这个‘意外’那个‘事出有因’搁浅这段感情,在者老话说夜长梦多,让他放任她可能‘中止’两人的感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何妈妈看到剧情搞笑部分,再回头时候,自家儿子已经不见踪影了,何爸爸说他啊,早上楼休息去了。

    何妈妈说:“你给我拿个苹果吧。”

    何爸爸不疑有他,弯□子从茶几上拿,猛地后背一沉,妻子就从后面攀着他脖子趴了上来,没把握好力度,差点把他身子给掀前去。

    还在他耳边埋怨的悄声道:“不服老不行吧,以前你在厂里当干部,还背过百十来斤的水泥,这会儿,背我都腿脚都发软呢吧?”

    “恩,我都老了,那咱们也是老夫老妻了,你还不下来,叫欢晨看见了,像什么话?”

    何爸爸赶紧催促她往下走,又怕往后摔她,把他老腰闪了得不偿失,就严肃的呵斥着。

    “装什么装,你手把着我腿呢,我怎么下去?”

    何妈妈轻笑着戳穿他正儿八经面具,双腿夹着他后背更紧了,感觉到丈夫后背一紧,也就顺坡下驴的撒着娇说背背我吧,以后就没机会了什么的,反正那招是百试百灵,何爸爸莫可奈何,只能驮着她回屋。

    何欢晨瞅着时间打电话,国内这会儿是十点多,萌萌那边也就差不多早上九点多。

    一接通电话他就本着先发制人策略,有意的主导了谈话内容,尔后表达万分想念萌萌的心情,提起近期会办理签证,赶着平安夜和萌萌在异国相聚。

    艾萌萌将信将疑的答应了,还要问他什么的时候,电话里传来了嘀嘀嘀的呼叫提示音。

    她问:“……你那边有人打进来了?”

    他假装瞅了一眼,说:“恩恩,是我爸。”

    叹气,“那我先挂了……待会你早睡吧。”

    “好。”

    稍顿,他轻轻的说:“爱你。”

    “嗯。”

    挂断电话的同时,他一直伸在被子里的手同时挂断另一支手机——何妈妈的手机,先前借来的。

    然后就觉得后背汗津津的,很难受;果然,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填充,甚至连一通电话,他害怕她过多的询问,生怕自己或失言或哑口无言,可是又想听到她的声音,两人之间隔了千山万水,她的声音此时是他唯一的慰藉。

    他鄙视自己这样卑劣的行径,却又莫可奈何的玩着这样小聪明。

    想着何妈妈正常情况下电话比较多,何欢晨也怕耽误事,就下楼送手机去了,不过走到父母房门前的时候就打消了那个念头,随手把手机放在了柜子上。

    何妈妈发现手机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十二点了,正是要去浴室,她按按手机,发现儿子借的那段时间,只打过一个号码,然后皱皱眉头,嘟囔:“这孩子闷得慌,拿我手机给他手机上打电话玩儿呢?”

    何爸爸蓦地耳根红红的,瞄了她一眼,率先去沐浴了。

    彼时,太平洋彼岸的那个国家里,艾萌萌正沐浴在晨光中翻看大都会美术馆最新展览的一期画报,表哥业务繁忙,时常不在,倒是小抒学业不重,常来这里小住几天。

    何欢晨说要来的消息,她是打心眼里高兴,就放下画报,思忖着制定一份两人旅游计划,那边小抒奔出来,说是表哥来了,跑出门口接去了。

    艾萌萌心里不是滋味,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表哥神经兮兮的,和她说话也是虎头虎尾,心不在焉,还总限制她做这做那——她手机卡一到了国外就没信号了,按理说全球通业务面对的就是全世界啊,再说了她提前开通了国际长途和国际漫游,钱也充的足足的……不得不怀疑是中国移动和米国通讯公司解除合作了?

    叫表哥帮忙找下问题症结所在,他倒好,每天拿工作忙来搪塞她,然后吧,她现在基本和网路没啥联系了,简直就好像完全脱离了人类进步时代,完全进入了原始活动……表哥说带她去阿拉斯加滑雪,倒是滑过了,然后就说待在这里挺好,要是做米国最后一块净土上、一个快乐的破冰捕鱼人,也不错,结果他走了,把她留下了!!留在不知名的小镇里,住宅外到处是大片大片没法消融的雪地,只能和房东太太的雪橇犬、画册画板作伴。

    表哥是由房东儿子带过来的,两人裹着大粽子般的走进来,带着一股寒气,艾萌萌跟表哥没说几句话,两人就言语不合起来,她句句质问他:为什么把她留在这么个偏远地带,他火爆脾气一上来,就想向以往似的,抬起手掌就朝着她脑袋拍去,手掌还是硬生生停在半空里了。

    她剪水瞳子泛红,又委屈又不解,这么些天来怕父亲在那边担心自己,每次通话也都是报喜不报忧,倒是她爸也忙,次次只嘱咐她几句听表哥的话;这会儿见表哥对着自己又来这招,就梗着脖子瞪他。

    小抒看的心惊肉跳的,背后掐了表哥一把,表哥手掌落下来,轻轻拍了拍她脑袋,艾萌萌鼻子一酸,掉转头就回到了屋子里。

    “有话不能好好说?偏偏要叫她不开心。”

    小抒埋怨他道。

    表哥摸摸耳朵,缓缓低语:“你不了解她,她那些小手段忒多,心里要是怀疑了,就会不动声色的套人话,我说话直,保不准就说漏了嘴,这会儿只能跟她这么相处了……”

    小抒听得头痛,嘟囔着:“你们各个心眼多,这么藏着掖着,还不如跟她提提,叫她也有个心理准备……”

    表哥瞪了他一眼,小抒撇撇嘴角,没再往下说,去厨房烫热茶的时候,隐约听见他在那儿低喃着:明明知道那样的结局,选择说出来,或者装作不知道,千万不要欲言又止……

    小抒愣愣,想起一句话:有时候留给别人的伤害,选择沉默比选择坦白要痛多了。

    ☆、第43章

    飞北京的某架飞机上,所有人都好像感受到机舱里,弥漫着淡淡的悲伤。

    临窗的姑娘侧着头,长发披肩遮挡了她大部分面孔,露出的一点鼻尖泛着红;身侧的小伙子双手耷拉在双腿上,一副无措又凝重的模样。

    轻微的抽泣声不时从那儿发出,时高时低,断断续续,夹杂着隐忍的抽噎,又像是水滴声,像是珠玉落地般,滴答滴答的、坠在人心头,沉甸甸的。

    “……萌萌。”

    表哥稍微靠过去,想要安慰几句。

    艾萌萌摆摆手,制止了他,长发撩开,露出一张白皙的面孔,只是长睫下,双目红肿的厉害;她喘了口气,又低下头,拿纸巾掩饰性的、不断擦着小脸,眼睛……

    而萦绕在心头的yīn晦、难受,像是天空黑沉沉的压顶yīn雾,不断被复杂的情绪,扭曲着破裂又不断的聚拢着。

    她和父亲的通话并不多,两个多月,也不过打过八通电话,最开始并没觉察什么。

    一来,艾立国为人儒雅安静,每每通话也只问问她身体好不好,饮食习惯不习惯之类的惯常话;二来,他最近每次说在忙,通话也只限于三二分钟就挂断,她倒是习惯父女两这么寡淡的相处,可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头莫名的不安却由对表哥的疑惑,不知什么时候转移到了和父亲的通话上。

    总是觉得怪,又联系起自己回国的时间被一再的推后,林阿姨的莫名离开,表哥不时的闪烁其言,甚至……何欢晨细微的,不易发现的那些敷衍等等。很多事情或许从表面来看,平静无澜,可任何事情,或许是经不起人怀疑后,反复的推理思忖。

    有时候她觉得空茫的脑子里,有什么突然闪现出来,然后一闪即瞬,又恢复了先前的空茫,可那种茫然更加叫她无措起来,像是人的失忆般的,抓不住某些片段,就百爪挠心的难受。

    事情的结局,最终还是被她一窥门径了——对于套话这种小伎俩,艾萌萌最擅长不过,既然表哥暴躁又不讲理,那她就从小抒身上找攻破点,果然……她心里假设的问题以笃定的口气,貌似无状的问出时,小抒在猝不及防下,惊惶无措,破绽百出……

    然后表哥很快赶了过去,面对艾萌萌风雨欲来又咄咄逼人的质问下,他沉默后,终于一一道来——他心里竟然松了口气,大法庭的公诉在第三天,她就算要回去,也已经避开了候审和父亲的公诉,那么剩下的,她该面对的,谁也替不了。

    原来,那八个通话都是提前录好的录音——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飞机在很厚的云层上飞,艾萌萌红肿的双目空茫的落在外间某处,此时她眼前仿佛浮现了母亲生前的音容笑貌。

    如果说人没了,会上天堂,那么此时她所处的距地面一万多米的地方,是不是离天堂很近呢?

    母亲她知道父亲那么做,会很自责吧?

    因为母亲高额的医疗费而接受房地产商的贿赂,在张检察长和贺局之间充当了那样的角色,不断为商人提供权钱交换的交易,虽然母亲去世后,他想停手,可一旦开始就很难再摆脱的坑脏,就像污点一样永远黏在了人生上,哪天被翻起、被再利用的时候,父亲他就成了罪人……

    那年,她到底是太幼稚,并不太了解母亲每天的治疗究竟需要多少钱,还以为姑姑那边多少是会帮衬着——这会儿才明白,表哥家里那会也有经济困难,即使帮衬着,可也仅仅是杯水车薪,丝毫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在者亲戚间的那些微妙关系,根本不是她那个年龄能想象的。

    她当年沉湎在母亲去世的伤痛中不可自拔,而父亲,却在隐忍着爱人去世的同时,也在深深自责愧疚着吧?而今又害了苏家……她的幺妹和笑晏哥哥,儿时伙伴,亲密挚友,就要因此而远离了她,她们的友情,被划上了不可抹平的沟壑。

    如果哭能减少伤心难过,那么它丝毫减少不了艾萌萌此时头痛欲裂的痛苦——一方面她违心的希望父亲的罪过会少,一方面又在深深的痛恨着——她和何欢晨,大概真的要完了。

    因为同样的,她对何欢晨也有那样纠结的情绪——深爱着,却不能自已的悲怨着——为什么勘察案件的偏偏就是他,就算那是他的责任和义务——可那时候,他在朝着案件真相往前迈,她毫不知情又愚蠢的跟他无数次的欢啊爱着——他早知结局了,还瞒着她,连同她的亲人,一道瞒着她,她多痛恨,那样被他牢牢保护着,被当作傻子的自己——当情感和道德冲撞出一系列的矛盾时候,他就在她心里建起的那道防界线之外——画地为牢,遥遥相望。

    第三天下午,冗长的时间在飞机转火车上消耗,同时消耗的是艾萌萌心里一点点的勇气,原本望眼欲穿的s市就近在眼前,却仿佛像是隔世般的,再不是昨日。

    出了站台,熙熙攘攘的人群极速的移动着朝出站口走,黑压压一片;而冷气流从甬道穿梭回环着,激的人鼻头酸胀难受。

    她的脚步,像是要被冻结了一样,又像是灌了铅,沉的快要抬不起来——在越来越靠近出站口的时候。

    表哥虽然一手单护在她肩头,也一直留心着她的情绪变化,可终究,他是个较为粗枝大叶的男人,而且心里乱糟糟的,摸不清现在的表妹到底在想什么,虽然她在飞机上一直哭着,可之后眼泪就像掏空了一样,表情似乎木讷,又似乎很平静,可是太平静,又有点叫人心里发毛——他清楚,一直以来他终究是个拿拳头说话的男人,不会以言语抚慰人,不会拿头脑爱护人,绞尽脑汁的想说几句安慰话,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喟叹。

    出站口也不知道谁挤了谁,一股大力猛地涌向艾萌萌,她僵硬的身体倏地撞在旁边那个不锈钢栏杆上,手肘蹿过一片麻痛,她下意识抱了手臂,抬头时候,眼神堪堪落在门口熟悉的身影上——他的视线刚从她手肘的方向移过来,撞上她的视线,微微一顿就凝视着;还不等她看清他眸底的几分情绪,她一阵悸动,那个人在脑海里数不清出现过多少次,可在这人群里,明明是真实的站在那里,却像是在她梦里的某个片段,触手不可及……

    她收回目光,xiōng口憋闷又沉重得厉害,脚步一滞,差点就摔个踉跄;他就像曾经那个雨天,看着她背影穿过鹅卵石小道回家门时,差点滑倒,他的手臂就下意识的想护过去;而此时,手臂伸了一半,就停在半空里,身体前倾着、手微曲着,姿势滑稽可笑……

    表哥对着身后发了一通脾气,手抓的艾萌萌紧紧的,等出去看见何欢晨的时候,眼神一黯,缓缓避开。

    人流不断,多少人从开始就只是过客,匆匆来去;也有多少人最后成为过客,即使在曾经的盛世流年里抹了一道浓重的色彩,却好像终究逃不开曲终人散的落幕。

    她随着人流静静的往前走,擦过他衣角,甚至好像能闻到熟悉的气息,能听见他的心跳,咚咚咚,那么强烈又鲜活,他就要这样成为那个让她心悸的路人了,就这样,不用去质问,不用去怨恨,不要告别,也不要回头……

    “艾萌萌!”

    她手臂一紧,被他拽在掌心里,低沉的嗓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隐忍着强烈的感受。

    是他偏偏要招惹她的,是他非要来招惹她,是他还要来招惹她!

    她微垂着头,浑身在冷冻的天气里,染着寒气,衣衫上都像是沾着湿漉漉的雾气,发尾沿着脸颊,翘起好看的弧度,被他抓着胳膊,却好半天不抬头,不言语,更像是在隐忍着。

    “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饿不饿,先去那边吃饭好不好,我……”

    须臾后,他急急的开口,边牵着她、避开人群的往火车站下面广场走;又想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可牵了她,就不敢再松开——是他太粗心,考虑不周,连件衣服都没给她带,即使她裹在厚厚的羊绒外套里,可他仍旧觉得她冷,他抓她胳膊的时候,碰触了她的手背,冷的瘆人,可恋人之间的牵手和拥抱,好像成了个禁忌,他碰不得,没法碰。

    艾萌萌突然止步,抬头看向他,那眼神,一贯的懵懂无辜,又清晰的隐藏着嘲讽和好笑。

    他急急的话语也在刹那停口,倏地,咬肌痛、xiōng口痛,又好像哪里都痛,都是因为直面她后,浑身运动着的肌肉突然僵硬停滞起来,撞击出猛烈的痛感。

    “萌萌,这里人乱,我们先走吧。”

    表哥赶紧开口说道,看向何欢晨时,示意着什么,何欢晨呆滞着往后退一步,抓着艾萌萌胳膊的手不由一松。

    “我要去法院。”

    艾萌萌说,转身就走。

    “公诉已经结束了,都结束了。”

    何欢晨像是豁出去一样说着,呼吸很重,说话间呼出的白气扑打在他唇上,黏黏的,叫人心里烦躁又绝望。

    艾萌萌走的更快起来,表哥想要抓住她肩膀,几次被她甩脱,他莫可奈何的与她并肩走着。

    何欢晨紧抿着唇跟上去,原本复杂纷乱的眼神此时冷冷盯着那个娇小的背影,他多厌恶她此时的态度——从来如此,一向如此,但凡两人之间有了问题,她就用那样疏离又坚定的背影远离自己,把自己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就像是他们之间,从来都是毫无瓜葛的,那样既不表现出怨恨,又不会蛮狠无理责骂自己的她,他深恶痛绝!

    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准备受着她粗鲁的质问,忿恨辱骂,甚至拳脚相加,可面对着那样的她,他心里空落落的,脚底都像是踩在了一摊棉花上,没有未来,没有希望,连空气里,都交织着挫败和绝望,一股一股的冲荡着,又密密麻麻的纠缠上来,压得他快要窒息。

    “艾萌萌——”

    他猛地低呵,无法任由她这么忽视他,去做无用的蠢事。

    她竟然停下了,停在了路沿上,马路上穿插而过的公车轿车川流不息,她的身影纤细瘦弱,像是摇摇欲坠。

    “萌萌,我们该好好谈谈,现在我先带你回家,那里不必去,已经结束了,你想问什么,想知道什么,都来问我。”

    何欢晨一口气说完,突然觉得身心疲惫,他静静看着她侧脸。

    “欢晨……”

    她低低的声音似乎在低吟,梦幻般的响起,熟悉的亲昵的称呼,叫何欢晨心里钝痛又微怔。

    “你不是说……办签证去看我么?”

    她问道,眸光柔和的让他恍似在梦境。

    “我……”

    他错愕。

    ——“呵,都是骗人的吧……”

    ——“……那么,就这样结束吧,我们。”

    “……”

    梦境猛地破裂……

    作者有话要说:我前面哪章好像弄错了表哥和艾萌萌是姑舅表哥表妹关系那艾萌萌叫表哥父母就是姑姑姑父我可能写成了姨夫姨妈tt抱歉……

    ☆、第44章

    “你不是说……办签证去看我么?”

    她问道,眸光柔和的让他恍似在梦境。

    “我……”

    他错愕。

    ——“呵,都是骗人的吧……”

    ——“……那么,就这样结束吧,我们。”

    “……”

    梦境猛地破裂……

    肿怔之间,苍白俏丽的面孔上满满的嘲讽在何欢晨瞳孔中渐渐放大,又远去,像是再也无法触及的梦,快要支零破碎的散去。

    “你——”

    他喉咙眼上像是堵着什么东西,艰涩开口,又被涌上来的酸涩湮没——这样是不行的,她义正言辞又理直气壮的态度下,是无理和任性,是怨恨和不满——她不能这样对待自己!半点余地都不留,又把自己立于什么样的立场?

    铺天盖地的复杂情绪夹杂着深深的委屈和不忿,席卷了何欢晨的理智——果然,在她面前,他是没有理智的,就算有,也被她一点一点的消磨已尽。

    多少年前,遇见她母亲的事情,她就那么自作主张又理直气壮的离去,如今的场面活像是重演了那一幕,她真自私,真自私……这样的念头萦绕不散,他猛地上前、恨恨的抓住她胳膊,阻挠了她的离开。

    ——“艾萌萌,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所有犯过罪的人,都躲不过法律的制裁,只因为我恰好是执法人员,你就这么对我?凭什么?就凭着我们是这样的关系,你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人?就可以给我心尖上扎一根刺,再也没法安心,一直在你的怨念里?”

    ——“我们是瞒着你,瞒着你的是我们,我们!不仅仅是我,为什么单单对我这样?我……可以接受你所有的怨恨和不满,可你不能轻而易举的视我于无物,‘我们结束’这样的话,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做主的!”

    ——“你父亲既然做了这样的安排,你心里是比任何人清楚……他在害怕,害怕唯一的女儿目睹他在法庭上、没有尊严的那一幕,害怕父亲在女儿心里独一无二的地位彻底被打破,他在痛苦、在难受、在自责,你为什么还要任性无理的做这些无用的事?”

    ——“我们所有的人都在煎熬中,不单单是你,比起幺妹和她哥哥,比起那些受害人,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较劲?”

    “何欢晨!”

    表哥的脸,猛地煞白,低吼着想要阻挠他。

    艾萌萌回头,苍白的面孔还泛着肿怔,又像是不可思议般的盯着他,手指虚虚的抬起,低喃般的说着什么……

    “你……”

    “我看透了那样自私的你,所以,这次由我来说……”

    他高大的身影缓缓后退,一字一句又坚定无比的,要为他们之间,划上句号。

    表哥的身影挡在艾萌萌身前,不断的说着什么安慰着她,透过他的肩膀,她盯着后退的何欢晨,双目红肿,泪水涟涟,倏地,雾眼大睁:“欢晨——”

    表哥回头间,一声尖利又刺耳的响声贯穿耳膜,他惊的想要上前查看,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艾萌萌僵硬着、死死抓着,他们眼看着何欢晨在倒退间,被躲闪不及的的士撞到一边、修理路灯的修理车车体上……

    所有的一切好像放慢了速度,所有的一切又好像放大在脑海里、眼前,所有的一切声音又好像突然的静止,只余下血液流动、心跳的声音,一秒后,纷拥而至的乱哄哄、极速的爆炸在面前。

    “欢晨……”

    艾萌萌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的像是停在水面的蜻蜓的翅膀的翁鸣。

    何欢晨是懵懂的,他呆呆的站起来,眼前不断的涌过人群,但是仿佛都于己无关的看着他,他摸摸疼痛的脑后,手指上沾了一大片的血迹,明晃晃的,在太阳光下,特别的刺眼。

    他心里有那么一刻是麻木的,但之后就是酸痛、苦涩,他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想看清楚那里面有多少的关忧……

    有人过来问着他什么,他紧抿着唇,挥散开,表哥冲过来扳着他肩膀,他用力的甩开他。

    “这次由我来说——我们结束了。”

    他说,紧盯着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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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里,雪花像是鹅毛一样迅速的席卷着整个天地,二楼落地窗里,厚实的香槟色帷帐旁立着娇小的人影,墨色羊毛小外衫,卡其色休闲裤,长发柔顺的披在背上,一瞬不瞬的目光落在大门口。

    白色的车子沉沉霭霭的开进来时,她的目光才有所动,离开窗前,坐在了卧室里的小沙发上。

    桌上的钟表一直在卡擦卡擦的响,代表着时间的流逝,在安静的室内,莫名的叫人紧张不堪,像是一张隐隐张开的网在不经意间靠近,快要把人窒息了。

    门在预期里被推开,秦任双手揪着耳朵走进来,边嘟囔着:“真冷,车上没上防滑链,在市中心差点追尾,十字路那边快要被堵死了,你表哥本来说今天过来,估计没法过来了。”

    艾萌萌静静的没答话,这里是秦任名下的房产,靠近郊区,相当安静,她想找办法见父亲一面,就一直待在了s市,不知道怎么被秦任知道了,就把这处借了出来,还上下的帮她跑关系——但是事情仿佛并没有那么简单,案子本来就是省里下达重点勘察的,现均已经定罪,就算是见一面,都要等到专门定的那天,而且,据秦任带回来的消息,父亲他根本不愿意见她……

    “小萌萌,吃饭了没,这附近也没什么餐厅,今天请我在家里吃吧?”

    秦任笑嘻嘻的坐下,翘起二郎腿问道。

    “你饿了?”

    难得还有这么一个朋友,在这个时候一如既往的对待她,艾萌萌心里微动,秦任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莫可奈何。

    “我可是带了菜过来,那个罗宋汤,在这个天气可是最合适暖人心肺的。”

    秦任涎着笑,乐不开支,抓起艾萌萌就往楼下走:“还有你腌的那个胡萝卜,我妈都说好吃,再多弄点吧……对了,蒋筱不是要放假了么,假期想实习去,我打算叫她也住在这里,你们还能做个伴……”

    秦任一向话多,有他在的地方,好像一直是热闹着;艾萌萌心里喟叹,一向口无遮拦的秦任,这时候虽然话多,可句句都小心谨慎,隐隐带着浓郁的关忧。

    她止步,顿了一下,才道:“我正好要跟你说个事情,我……打算回去了。”

    秦任一怔,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失落,“小萌萌,咱们之间可不能说礼节话,你别嫌烦了我,朋友么,不就是关键时刻拿来用的?”

    “我是想通了……”

    她缓缓道,又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我是自欺欺人,固步自封的想在这里见父亲一面,可事实上,事情没有转机……”

    “我打算回去,回a市,开画室或者接管表哥在国内的业务。”

    这么些天来,她终于笑了一回,像是这陈雪皑皑的天气里,突然显露出了阳光,叫秦任看得怔了一怔,尔后听她自嘲般的笑话:“不努力可不行,不努力的女人,往后只有两步路可走吧,逛不完的菜市场,穿不完的地摊货,呵。”

    秦任少有的没有笑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她:“你真想通了?”

    艾萌萌点头。

    他突然就尖锐起来,猝不防及的道:“真想通的话,那为什么不去看何欢晨一次?”

    她突然像是发慌的小鼹鼠,一下子慌忙失措起来,急急的下楼,连头都不敢回,更不用说搭话了。

    “艾萌萌,你真的就是这么胆怯的女人吗?”

    身后是秦任气急败坏的声音。

    她真的是胆怯吗?

    不是的!

    她是害怕,害怕的不能自已——那天他被撞了那么一下,刺眼的血红吓怕了她,他依旧那么顽固的站在那里,对她说分手,那时候,她心里荒芜一片,傻傻的盯着他踉跄着离去,身体却像是被粘在了焦油里,一点都动不了,就那么看他越来越远。

    她不知道有多矛盾,既想着父亲,又想着他,可他既然能独自离开,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他没事,仅仅是撞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大碍的样子,如若故意撇去那些瘆人的血迹的话……

    之后表哥的情绪也不太好,他絮絮叨叨的说起父亲出事后,何欢晨的所作所为,除去他没有徇私枉法,剩下的一切的一切,他都努力去做了,去安抚她的家人,甚至安抚了得知消息后的林阿姨,去想尽办法帮她父亲减少罪过,甚至一并接受了苏幺妹的忿恨……他所做的一切,都与她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但是受到了她那样的待遇……

    然后……就是秦任的突然出现,和他带来的消息:何欢晨失明了,似乎之前就有这样的症状,又加上突然被车撞了,导致脑神经压迫……

    她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会多一点,木然的在厨房洗菜、淘米……却没有井井有条的做好,她脑子里钻了太多的东西,能理清的已经理清了,没法理清的像是恶疾一样,随时会汹涌冲出,席卷她的一切理智。

    “何欢晨明明已经做好了一切,包括艾伯父不久会接受保外就医,可他仍旧叫我来帮你,生怕你不会再信他!”

    秦任yīn魂不散的跟过来,逼迫艾萌萌听下去:“我昨天去看过他,瞧他那样子,恐怕以后都好不起来了吧,从前被女人们争相靠近的何欢晨,以后恐怕要被人避之不及了吧!”

    “你……你说什么?”

    手里的蔬菜瞬间坠进水池里,水花四溅,她僵硬着,堪堪扭过脖子。

    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他心里无法不难受,但也总算有点为好友做了些事情的安慰。

    ☆、第45章

    “阿姨说了,这个要趁热喝,大补呢,可是熬了好几个小时的。”

    “不喝。”

    “你不喝?哈,我喂你,看你喝不喝!”

    “别,别闹。”

    “我真的要喂你了哦,要是阿姨知道你这么不听话,一定家法伺候!”

    “呵,真的别闹了……”

    “就一口……啊……”

    “唔……”

    艾萌萌淡淡看着床上虚躺着的人一躲一闪的笑着,床沿上俯身的人不断哄着,心里一时麻木的,没有任何知觉。

    怪不得林轻音当日不把她看在眼里,只因他最后需要的,不会是自己这样的家庭……

    那么,自己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何欢晨出院后回到了a市的花园小区——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他们已经‘结束’,在这里谁去照顾他?林轻音?

    她来的时候,开门的是林轻音,林轻音对她笑笑就回到卧室,喂他喝着大补汤,全然当她是空气,而她,竟然没有离开,就那么死皮赖脸的站在这里,悄无声息的看着……

    “几点了?”

    何欢晨貌似无状的问。

    “嗯……”

    林轻音瞥了眼艾萌萌,似乎觉察到撒谎的话,是不会过关的,于是老实回道:“六点多了。”

    “不早了,你回去吧。”

    “……还早呢,你看书吗,我给你拿,要不要听听音乐?”

    “女孩子早点回家的好。”

    何欢晨接过书,头也没抬:“对了,我这边,安安照料就好了,你别耽误工作。”

    那么几句话,像是建起一道无形的墙壁,倏地拉开他们的距离,就算被打击过那么多次,林轻音此时的心里,也没法不心灰意冷,她僵立的站起身子,缓缓道:“如果我辞职怎么样?”

    何欢晨抬起头,看着她的方向,似乎思忖了片刻,问道:“不做检察官,是想向商业律师的路上奋斗吗?考公务员不容易,你要考虑清楚,其他,我也没法提出什么好的建议。”

    林轻音盯着他,想从他一本正经宛如兄长一样的表情上找出一点其他感情的蛛丝马迹,片刻后,再次感受到铩羽而归的空落感。

    “你——”

    挫败的空落感突然夹杂了莫名的情绪,像是撞击出了化学反应一样,迅速燃烧在体内,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就脱口而出:“你对我不满意吗?一直不满意?”

    口气嗔怪又委屈,说出来后,她心里惊了一跳——怎么就这么说出口了,太大意了,太……任性了!要是他说出让她难堪的话,两人之间这么点点的亲密,还怎么维持下去?

    怨恼般的瞥了一眼一侧的艾萌萌——正是因为她在身侧,她才会这么掌控不住情绪吧?对何欢晨,她不能急躁,必须有大家之范,才能慢慢的靠近,俘获他的心,尤其是在他失意的时候!可是……

    有谋有略,进退得当的攻守似乎都只是纸上谈兵,她没法不急,没法隐忍得了!

    何欢晨脸上产生一丝的古怪,又一闪即瞬,他笑笑:“没有什么不满意,安安做事才叫毛躁,她但凡能跟你学点,杜伯父该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了。”

    好吧,就算是被他像往日一样淡淡的扫回话题,她也要故作甜蜜娇痴的,权当开玩笑……

    “哈,不早了,我走了。”

    要说自尊心,哪个人没有,她林轻音本来就自负清高,每每把糖衣炮弹还是机智聪明使在何欢晨身上,总像是使在了棉花上,叫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气馁,又怨愤,最终还是平静无澜的说着。

    转身对艾萌萌淡淡的笑笑就离去——那个笑,大有十分宽容姿态,好像表明了何欢晨本人再与艾萌萌无关一样的漫不经心,再不需要对她提防,所以任由她待在这里,还有着对她即将要碰壁的兴奋感——即使她林轻音没法一朝得到何欢晨,艾萌萌她更别想!

    房间里因为林轻音的离去,一片宁静,偶尔有轻微的翻书声音,或者还有窗帘被风吹过,扫过地面的声音……

    艾萌萌一惊,才见窗户开着缝隙,这是何欢晨的习惯,总要在白天开着窗子,让清新的空气钻进房间,可是,现在已经傍晚了,又是冬天。

    何欢晨穿着睡衣,可能是感觉到冷,胳膊都埋进被子里,只有摩挲在书页上‘认’字的手指露在外边,微微蜷缩着。

    艾萌萌看了一会,见他没有下地的打算,刚要抬步去窗口,他蓦地起身,吓得她赶紧顿住,紧紧盯着他身影。

    他半跪在床沿上,一手沿着风口移动,一手把着晃动的窗帘,摩挲了半天,没有找到窗口把手,脸色似乎很难看,又抿着唇隐忍着,曲起一腿,似乎想要站起来。

    “我来关。”

    艾萌萌看出他的意图,猛地上前拽住把手,心怦怦的跳动,紧张不安。

    虽然窗子外有栅栏,可他要站起的那一刻,高大的身影倾近透明的玻璃上,从她的角度看,活像是他要掉出去,她脑袋一阵眩晕,后背激出冷汗,再也做不到冷眼相看。

    何欢晨蓦地僵立住,眼睛虽然被纱布一直蒙着,可头的方向恰好在艾萌萌这一侧,带着审视和疏远戒备的态度,叫艾萌萌心里拧成一团。

    她缓缓关紧窗,他还保持着那么僵立的状态,只是脸色越来越yīn沉。

    “你——一直在这里?”

    他说。

    她结舌,多少又觉得无处遁寻,小心的退在一边,虽然已经听秦任那么说过了,可亲眼见他这副模样,所有的无力感、深深的自责都冲涌而来,又不知所措的绞着手指,深怕说错一个字。

    冬季的天总是黑得很快,室内没开灯,黑沉沉一片。

    静默的气流一直在两人之间辗捻回转,似乎过了很久,何欢晨才动动身子,躺了下来。

    “要开灯吗,你——”

    刚开口,艾萌萌一个激灵,差点咬到舌头——真是混蛋,灯光对于他来说,明明……

    “开吧……”

    黑幽幽的夜色笼罩在室内,同样笼罩在何欢晨全身,他的轮廓深邃又幽然,看不清丝毫神色,又听不出丝毫情绪。

    灯开了,光亮光亮的,可……艾萌萌觉得开灯是个错误。

    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因为一时的冲动,一时的担忧,一时的无法抑制情绪。

    可来了又能如何?照顾他?挽回他?再继续下去?

    她应该把灯关掉,立刻告辞!

    她不能再待下去,会情绪崩溃,会在失控下说出类似‘我来照顾你’‘我会留下’之类的话吧?

    “我早先带过来的法律书籍在哪里?”

    他突然开口,又稍顿,似乎在为这样突兀的询问找一个说辞,“平时东西都是你收拾的,我……找不到。”

    是的,他没法找,失明会带来行动不便,找个东西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根本把持不住方向,连带着身体都好像是虚的,失去了基本的平衡感……

    艾萌萌呆呆的,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还心平气和的模样。

    可他话语里掩藏不住的无奈,又那么叫她揪心的疼。

    她很快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要求,她当然不会拒绝。

    “好,我去找,你还需要什么?”

    “家里一直没有耳麦吧,你去网上搜搜指挥者,看售后评价好不好……在把手机里的轻音乐换一茬,我睡觉前要听。”

    他倒是毫不客气,她听见‘家里’这样的说法,倏地又是一痛,连他说完都没注意到。

    何欢晨似乎也比平时要敏感,马上就说道:“你……你忙的话,就回去吧,明天我叫别人来帮……”

    “不是,你——”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为什么他是这样的态度……是要她配合他,假装他们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心安理得又自欺欺人的,过之前的日子吗?

    她抬眼见他撇过了头,覆在书页上的手指隐约颤抖着,又紧紧的蜷缩回去,缩进了被子里;光晕下面部的轮廓清晰又浓重,流转不息的是,淡淡的寂寥。

    突然之间,她觉得,开口打破他想要保持的相处模式,似乎是一种罪,暂且得过且过吧,就算是,让他安心的养病,她这么想,“好。”

    她忙来忙去,而且越是忙,心底似乎越是平静,翻出他以前的旧书,一一堆在书架容易拿的地方,上网搜着指挥者,仔细的看评价,仔细的和别的耳麦对比着,心里大概有了个底后,就思忖着明天去买,又帮他换了手机播放列表上的轻音乐,又仔细的看房间里的摆设,凡是有可能撞伤他的尖角,她一一裹上东西,凡是高危的物件都一一挪在角落里,凡是必需品,都搁在容易找到的地方,就连浴室里都铺上一层防滑垫子。

    总之,一切摆设,家用等等,都以何欢晨为主。

    她也不知道忙了多久,身上都是热汗,经过卧室门口,下意识往里瞅了一眼。

    何欢晨还保持原来的姿势,在看书,一手捂在嘴边。

    她往开走,蓦地又止住,再次回头。

    何欢晨一手捂在嘴边,微微呵着气,连摸着书上字体的那只手,都不时的握紧又松开,又握紧……

    他,他冷?

    她慢慢蹲下,手覆上地面,地面一片冰凉。

    她干了半天活,身上满是热汗,一点都没发现,地暖——竟然没有地暖?!

    何妈妈到底是怎么同意他待在这里的?他到底是哪天搬进来的?为什么寒冬腊月家里没有地暖,竟然是被她才发现的?

    “家里没地暖,怎么回事?”

    她口气不善的推开门问道。

    何欢晨愣了一下,有点尴尬:“是单独供暖的,每户有一个阀门,之前……”

    他似乎不想回忆,声音就低了下去:“之前办案子的时候忙,你也不在家,就只缴了供暖基础费。”

    “……”

    过往总是要这样不可避免的被提起,艾萌萌静静退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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