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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熙熙攘攘见明月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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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小门小户,见识浅陋,这些都罢了,连孩子都生不出来,褚昉娶平妻进门无可厚非。

    陆鸢沉默不语,郑氏不耐道:“照卿年纪不小了,子嗣上不宜再等,你做妻子的,总该为他分忧。”

    言外之意,或退位让贤,或为夫纳妾,总要做些什么。

    陆鸢这才恭谨地应了句“是”。

    王嫮适时笑着劝道:“母亲,你急什么,三哥和嫂嫂都还年轻呢,尤其是嫂嫂,也才十八,正是大好年华呢。”

    这话乍一听是在替陆鸢解围,可当着郑孟华的面说便有些不妥。

    郑孟华小褚昉两岁,如今年已廿二,概因嫁人之后过得并不如意,容色有些颓靡,比同龄妇人都不及,更别说与花容月貌的陆鸢比了。

    果然,王嫮才说罢,郑孟华看了陆鸢一眼,眼睛便红了。

    女娃已经知事,知道母亲红了眼睛是难过了,声音软糯道:“阿娘,你怎么又哭了?”

    “没有,没哭,果儿看错了。”郑孟华强颜笑着道。

    郑氏见状,既恼恨王嫮口不择言,也迁怒陆鸢冷眼旁观,厉声喝道:“年轻如何,不过空有一副皮囊,以色事人,最是下贱,有何值得说道的!”

    王嫮见婆母恼怒,缩着脖子躲去褚暄身后。

    陆鸢垂着的眼中掠过一缕冰冷的光,隐在袖中的手掐紧了掌心。

    良久,她平静道:“母亲,若无他事,容我告退。”

    郑氏嫌厌地连连挥手,一眼都不想多看她。

    陆鸢出了松鹤院,咬紧唇瓣,心中劝慰自己:快了,等过了寿宴,一切都快了。

    作者有话说:

    【1】化用自唐杜荀鹤的《小松》

    第4章 缘于逼嫁

    ◎逼她嫁给不喜欢的人◎

    陆褚两家虽是姻亲,但这次寿宴并没邀请陆家,尽管如此,陆父还是亲自送来两箱百寿果作为贺礼。

    但他没有请柬,被家奴拦在了外头。有小奴把这事禀给了陆鸢,陆鸢赶到府门时,见父亲形影单薄立在雪中,明明只有四旬年纪,却是华发早生,头发也是稀稀疏疏的,浑欲不胜簪。

    看到陆鸢,他快步迎了过来,又被家奴横臂拦下。

    “阿鸢。”许是在雪中站的太久,陆父声音有些微弱的颤抖。

    陆鸢心头涌上酸楚,随即便压了下去,她将父亲带到一旁,好声说道:“你回去吧,褚家人不会放你进去的。”

    “我知道,我来只是问你,那郑家姑娘是怎么回事?照卿打算如何安置她?他要休妻吗?”陆父言语急切,嘴唇冻得乌紫,微微颤抖着。

    陆鸢平静的面容上牵出一丝冷笑,她早该想到父亲会为这事忧心,会怕她被褚家休弃,他从来都是如此,女儿于他而言只是获取利益的工具,过的好坏从来不是他要关心的事。

    “国公爷什么也没说。”

    父亲若是知晓褚昉有娶平妻的打算,定会闹出些动静来,陆鸢已经很累了,没有心思再来应付他。

    “什么也没说?”陆父喃喃,紧紧锁着眉,似在忖度什么,忽然眼睛一亮,对陆鸢道:“照卿他对你是有情意的,你好好待他,莫再像以前刁蛮,温柔些,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陆鸢冷冷笑了下,情意,刁蛮?父亲哪来的这般错觉?看来,他既不了解褚昉,也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怕父亲纠缠不休,也怕他在外站的太久受寒,陆鸢说道:“我明白,你快回去吧,忙过这些日子,我回去看你。”

    “你不用回来看我,我们都好好的,你好生伺候照卿!”陆父这才肯离去。

    送走父亲,陆鸢如释重负吁口气,命人把百寿果搬进去,正要折返回府,听身后有人和善地唤了句“阿鸢”。

    陆鸢回头,一向沉静的眸中亮起灿灿星光,她笑着迎过去,“周夫人,您也来了。”

    周夫人乃新任刑部尚书的夫人,四旬左右,以前和陆家住在一个巷子里,彼时陆家荣贵,周家清贫,但陆鸢喜欢周夫人,觉得她亲切和蔼,经常去他家玩耍,一来二去自然相熟了,若非陆鸢与褚昉有了那事,如今怕就是周家的媳妇了。

    陆鸢亲昵地挽着周夫人手臂,有说有笑进了府中。

    周夫人打量过她,言语间颇有些疼惜:“你瘦了不少。”

    她没有问陆鸢过得是否如意,想来哪个女子担着那样的名声都不会好过,何况她嫁的还是最重规矩的世族,定受了不少冷待。

    陆鸢笑道:“哪有瘦,在您眼里我以前该有多胖呀。”

    周夫人笑了笑,忆起陆鸢粉嘟嘟白嫩嫩、艳若春桃的小脸儿,本还想说“你以前确实挺胖的”,见周围人越来越多,便止了话头,只是安慰似的拍了拍陆鸢手臂。

    陆鸢安置周夫人落座后便忙着去招待别的宾客,一转头正对上褚昉的眼神,眸中的光霎那便沉了下去。

    旋即,她对褚昉微微一笑,忙别的事去了。

    褚昉在原地立了片刻,看着陆鸢娇痩的身形淹没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忆想她初嫁时模样。

    瘦了么?褚昉实是记不起她两年前的模样了,他没再细想,抬步去招呼前来贺寿的同僚。

    寿宴上一切进展都很顺利,圣上赏了几匹上好的绢缎作为寿礼,郑氏笑呵呵谢过恩,转头就拉着郑孟华说道:“姑母老了,你正是好时候,回头做几身好看衣裳,当嫁妆。”

    来宾都是达官贵妇,也知晓郑氏话中深意,纷纷附和着,变着法的夸赞郑孟华。

    陆鸢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尽职尽责给郑氏舀汤布菜。

    周夫人却突然笑着道:“老夫人真是好福气,有这般好的侄女守着,还有两个懂事体贴的儿媳伺候,真叫我们羡慕。”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陆鸢和王嫮身上,纷纷夸赞起两人来,陆鸢只是谦和地一笑,王嫮却满面悦色,说道:“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立即便有人夸赞王嫮大方识礼,宴席上的话语中心从郑孟华转向了王嫮。

    郑氏心生不快,指使王嫮道:“听说有人送了百寿果,叫人拿来,给大家都尝尝。”

    王嫮看向陆鸢道:“嫂嫂,是陆伯父送的吧,不知放在哪里了?”

    这是指使陆鸢干活儿了。

    陆鸢没有计较,吩咐人拿来了百寿果。

    百寿果个头不大,表面像佛陀的肉髻,品相有些寒碜,王嫮看了眼,怕众人嫌弃,再次强调:“这是陆伯父送的,礼轻情意重,品相虽不好,味道是极好的。”

    郑氏瞥王嫮一眼,冷笑了声。

    有人附和王嫮的话,有人却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周夫人似是自言自语地慨叹:“人都说这百寿果丑贵丑贵的,我还在想,为何越丑越贵,今日一尝,才知一分价钱一分货,我们有口福,跟着老夫人沾光了。”

    陆鸢笑着看了周夫人一眼。

    这百寿果十分稀见,且不易存放,也就陆家有行商背景才能弄到这么两大箱,情意重不重不好说,礼是真的不轻。

    王嫮听罢周夫人的话,自知失言,面色一讪,再不说话了。

    郑氏这才道:“我不馋这些东西,大家若吃着好,便分着吃了。”

    突然看向郑孟华道:“我记得你最擅长作诗,不如就这百寿果作首诗?”

    满堂响起附和声,郑孟华只好吟了首,众人纷纷拊掌称赞,“才貌双全”等话不绝于耳。

    宴毕已是夜幕低垂,陆鸢送周夫人出门。

    临上马车,周夫人握着陆鸢手臂道:“不管怎样,保重身子。”

    她想到陆鸢过的不好,可没想到是如此不好,竟让一个明媚娇蛮的女郎变得如此沉静寡言。

    陆鸢笑着点头:“会好的,别担心我。”

    ···

    寿宴过后,郑氏分了一些庶务交由郑孟华打理,俨然已有将她培养成当家主母的打算,王嫮心中不平,不敢对婆母撒气,但话里话外总试图挑拨陆鸢和郑孟华的关系。

    陆鸢对婆母所为并不反感,郑孟华分管庶务,自己反倒轻松些,能放更多心思在生意上,是以不管王嫮背地里如何抱怨,她从未多说一句。

    这日雪重,天寒地冻,陆鸢难得清闲,恰又来了月信,倚在暖榻上翻看《笑林广记》,却半晌没有翻页,而是盯着那片书签出神。

    褚昉进来时,见到的便是陆鸢看《笑林广记》入了迷。

    他轻咳一声发出动静,陆鸢抬眼看向他,似未完全回神,怔了片刻后才起身相迎,柔声问道:“国公爷怎么来了,今日不用当值么?”

    褚昉待她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陆鸢自认最近没有招惹过什么要他训诫的事,那他来这里便只有一个目的了。可是,今日时辰尚早,还未用晚饭,且她来着月事,不能伺候。

    褚昉没应她的话,脱下厚实的大氅在暖榻坐下,心不在焉随手翻了几页书,见陆鸢站着打量他,便拍拍身旁位置,说道:“坐。”

    陆鸢忽然觉得他很陌生,却也没有违逆他的意思,在他身旁坐下。

    她今日实在看不透他,他以前做那事从来都是直入主题,哪会像现在欲言又止,别别扭扭的,倒像有求于人的样子。

    可他堂堂安国公,哪里求的到她?

    “你跟周夫人很熟?”褚昉突然问。

    陆鸢轻轻点头:“以前住的近,我常与她儿,儿女玩耍。”

    “也常送百寿果给周夫人吃?”褚昉话锋一转,语气更加温和了。

    陆鸢微微一愣,无意识点点头,好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他大概确实有求于她?

    褚昉接着问:“那你可知,哪里能买到百寿果?方才果儿和五郎闹着要吃百寿果,我去过一趟市肆,雪大闭市了。”

    原是为了给郑孟华的一双儿女解馋。

    “我侄儿们也喜欢吃那东西,家里会备上一些,应该还有,不若我回家一趟?”

    褚昉看看天色,想到路上尺深的积雪,本想说算了,但一想到两个娃娃眼泪巴巴的可怜样子,点头应道:“我陪你。”

    他起身披上大氅,又对陆鸢道:“穿厚些,积雪太深,马车难行,我骑马带你去。”

    陆鸢换了身厚实的冬裙,外套一件胭脂红连帽披风,立在雪中似一株凌寒独放的红梅,褚昉看她一眼,问:“会骑马么?”

    陆鸢没有回答,褚昉便默认她不会,与她说了些上马应注意的事项,陆鸢颔首道谢,敏捷轻巧地跃上马。

    褚昉愣了下,似是没料到她领悟如此之快。

    随后,他亦翻身上马,二人同乘一骑,陆鸢只觉身后似多了一堵墙,挡住了肆虐的风雪,但她并没靠过去,仍旧挺直了脊背。

    雪势很紧,茫茫渺渺,不消片刻,褚昉的玄色大氅上已经覆了一层白,他起初驱马疾行,察觉陆鸢身子在发抖,便打马慢了些。

    “冷吗?”褚昉问。

    “还好。”陆鸢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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