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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全集网 -> 都市言情 -> 和隋炀帝恋爱的正确姿势

长辈上头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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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 寻常的婢女仆从一个都不见。

    铭心是目瞪口呆, 知道自家主上这是不想让旁人知晓他发过火, 只能将满肚子的疑惑咽回肚子里去, 先自个把卧房收拾干净了。

    打整好这一地的狼藉铭心累得气喘吁吁, 等瞧见地上被踩得稀烂的梨子, 心里真是唏嘘不已, 他自小到大跟在主上身边,就没见主上发过这么大的火,今儿个真是开了眼界了。

    想来是当真动怒了, 前后想想也能猜到这件事和刚刚送走的女主人有关。

    铭心有心想开解两句,上前看了眼摊在主上面前密密麻麻的文字,凑趣念道, “非空异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受想行识, 亦复如是……哎哟, 主上, 这都说的什么意思, 念着还怪好听的。”

    杨广看了铭心一眼, 回道,“我们所经历着的、看到的一切,都是这样那样的原因造成的, 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消散, 色尘事物,放弃对人和物的执着,放弃对有无的渴求,一切都会消亡,能做到五蕴皆空,就再好不过了……”

    佛渡有缘人,他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心经。

    操心的都是些成人操心的事,结交的人群里最年青的也是冯小怜那么大,喜欢照顾小孩,对人对事耐心极好,基本不会生气,以往只当她性子绵软,没成想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又喜欢对着他说教,他以往不就小老头小老头的叫着么,怎么就没再往深处想想呢。

    不管如何,看上这么个年纪大的女子都是不妥当的。

    杨广深吸了一口气,迷途知返是最妥当的一条路,就不要再为她天天跟着些年长的男子这件事生气了。

    她那年纪不喜欢宇文邕高熲李德林,难道还能喜欢他不成……想多了,想想平日对他的态度,今天说要让他替别人考虑,明天说要让他兼听纳谏,分明是拿他当个没长大的孩子看了……

    实在可恶可恨……

    杨广察觉到自己胸膛又起伏得厉害,忙又念了一遍心经,念完,深深吐了一口气,觉得心里舒畅了很多,把经书塞给铭心道,“拿去好好看看,这是一本好书。”

    “谢主上赏赐。”铭心哎哟笑了一声,把书揣怀里收了,乐道,“那主上,这新房还要不要重新布置啦,上次没让人动,这次时间急,虽是来不及翻修,不过拾掇拾掇还是可以的。”

    为了不触及主上的伤心事,铭心问得煞费苦心委婉之极。

    问收拾不收拾,就是问以后晋王和晋王妃是不是一起住。

    是一起住,那床榻就不够大了,衣柜也重新换新的,卧房里还得摆进些梳妆台之类的来。

    照以往惯例,晋王妃是有院子的,院子也是现成的,并不用多准备什么。

    杨广自是听出了铭心的言中之意,他要迷途知返悬崖勒马,自然是不住在一起的好。

    可弱当真住在一起了,就能一睁眼看见人,睡前能像以前一样搂着她,晨间起来她会给他打理衣物……杨广想着那情形,兀自心跳不稳,察觉后又背了遍心经,将纷至沓来的绮念赶出了脑海,随意道,“我与阿月小时候便同寝同食,以后自然是要同住的,该做什么,明日便安排人来做。”

    铭心噗嗤乐了一声,“主上您方才不是才大彻大悟了么?”

    杨广定定看了铭心一眼,道,“我这么做自有道理,母亲喜欢夫妻和睦阖家安宁,婚后不但不能分居,还要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我这么做才是对的,当真让母亲知道我和阿月不和,母亲定是要忧心的。”

    “唉,主上您不用跟属下解释这么多的。”

    杨广:“…………”

    铭心忍笑点头,“听主上这么一说,那还是住在一起的好,属下记下了,这便去安排。”

    铭心出去后,杨广自己去洗漱了,回来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数着数企图让自己睡着,一到一百数着数着就只剩下从十三到二十六了,越数越恨不得十三后头跟着的就是二十六,脑子也越发清醒,忽地脸色一变,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了,二十六……二十六……

    这时候悬崖也勒不住马了,杨广心脏都快裂成两半了。

    二十六,这么大年纪,那她定然是已经成亲了,有夫君了……

    母亲像她这么大年纪,孩子都好几个了。

    有夫君……成亲了。

    杨广如同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棒,这霹雳比方才厉害了好几倍,直劈得他心痛窒息,什么心经都想不起来了,五脏六腑刀刮一样疼,呼吸都带了刀子一样,比起这个十之十会出现的晴天霹雳,二十六什么的,他都想不起来了。

    除非是女尼,否则二十六怎么可能还没成亲,她也不是女尼……

    杨广直了直背,握紧掌心里的石块,起身去书架的格子里取出一副画像来,这是当初从江陵传回来清月公主的画像,足够逼真,可一用。

    杨广平了平胸腔里翻滚的情绪,朝窗外唤了一声,“暗七,出来!”

    他话音刚落,窗户外传来些轻微的动静,接着一个黑衣人从窗户跳进来了,跪地叩首道,“主上。”

    杨广喘了几口气,将画像递给暗七,吩咐道,“去江南和江陵那一带,查一个女子,算到现在该是三十二三岁,和清月公主长相相似,或许已经死了,大概是二十六岁那年出的意外,名字叫贺盾。”

    暗七收了画像,迟疑问,“主上是想寻到明月公主的母亲么?”

    杨广没接话,只摆手让他即刻去办,暗七叩首离开后,房间里便只剩了杨广一人,还有他起伏不平的呼吸声。

    他想直接去问问贺盾,但问了又有何用。

    一切尘埃落定,就算她当真有过夫君又如何,他现在是非娶她不可,既然结果是一样,那问与不问,又有何区别。

    现在知道,与过一段时间知道,结果并不会有什么不同。

    杨广克制住想现在就冲去小宅找她的冲动,掌心被石块的棱角割出血口子也没察觉,就这么上了床榻仰面躺下了,一动不动熬到了天亮,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

    新婚的正服第二日一早就送到了晋王府,素心女官正要把新妇的婚服送去小宅,被杨广制止了,“小宅那边荒废许久,又无仆人婢女,不怎么方便,素心女官您是母亲亲近信任的人,定是知道明月公主是真正的阿月了,我自小与阿月同寝共识,倒也不必太在意这些,恰好尚衣司的人也在府里,让铭心传她来府里试一试,有需要改动的当场说了便可,省得兴师动众来回跑。”

    铭心机灵,不待素心说话,哎了一声就一溜烟跑了,素心掩唇笑了起来,“那王爷便在这等着,奴婢先去瞧瞧府里的下人们宴席可安排妥当了。”

    杨广心不在焉道了谢,就在卧房里坐下来,耐心的等着,小宅就在隋国公府旁边,离晋王府也没有多大距离,离预估的时间越近,他就觉得时间越难熬,大抵是因为一夜未眠的缘故,只一夜没见,他就觉得过去好几年一样,什么迷途知返都是鬼话,当初要和阿月分桃断袖的时候都没想过迷途知返,现在不过是年纪大一些,有什么不可以的,总有一日,他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他与阿月之间这么离奇多离奇的波折,就此罢手,岂会甘心……

    说来说去,他就是希望阿月能心悦于他,只是事情比想象中难上数百倍,照昨晚的情形来看,阿月现在对他避之不及,只怕连多走近几步都不肯了,如此他再想徐徐图之,也是没有办法的,他得好好想想,至少先让她放下戒心和警惕心。

    贺盾进来行了礼,捧着新妇的正服打算去旁边的偏房换,杨广看见她就想起她成过亲的事,气血上涌心里翻江倒海,再看她十分自觉的要去别的房间换,搁在膝盖上的手收拢成拳才压住心里起伏的刺痛,摆手让婢女们都下去,阴沉着脸寒声道,“去里间换,想让父亲母亲知道我们不合么?”

    贺盾应了一声,她如今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多说无益,便捧着衣衫去了里间,自己换上正服出来了。

    她是要穿着这身新妇的衣服嫁给他的。

    杨广心跳快了两分,忽地想起她有夫君,又觉得这身衣衫刺眼了,见她身前的飘带结扣没系对,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呷了口茶漫不经心地问,“前辈您怎么连扣绳都没系对,以前不是也穿过了么?”

    贺盾对衣衫素来没什么研究,胸前这两条飘带她就如寻常衣衫一样系起来了,这时候也不知哪里不对,总归是试穿,也不太讲究,听了陛下的话,就摇摇头回道,“我第一次穿,也不太知道这个,等下向素心女官请教一下便是了。”

    杨广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温声问,“前辈您原先的夫家竟是贫困至此,连新婚的正服都买不起给你穿么?”那种平庸粗俗的村夫哪里配得起她,她为什么要嫁人……杨广胸口起伏,将杯子里的茶水一口喝干了,想扯扯有些发闷的领口又生生忍住了。

    贺盾听得一愣,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成婚,我们那也不讲究这个。”他们那并不看重这些,合则聚不合则散,没有约束,也没有要求,繁衍后代是独立的一项,已经彻底与男女脱离出来,成亲结婚生子就不是什么必须的事,觉得需要陪伴了两人想在一起便在一起,不想在一起就分开了,几百年下来,独身到老的占了大部分,拥有长期伴侣的毕竟还是少数,至于婚礼仪式,就更不讲究了。

    但这个时空不一样,成家立业,成亲就变成了一个人一生中的必经之路,并且非常重要。

    但阴差阳错之下,陛下郑重的婚礼就变成一场形式的戏了。

    贺盾话更少了,她也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就只沉默地站着了。

    第一次成婚,第一次成婚……

    没有嫁给过其他人。

    没有嫁给过其他人!

    杨广有一瞬间几乎都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了,强自压下了那股疯长的欣喜和激动,脑子飞快地转着,阿月不会说谎骗他,那就是真的了……

    杨广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正沉默站着的人,心跳蹦蹦的跳得快极了,也是,看她木讷蠢笨,一颗心就全扑在了不相干的事情上,实在不像是会相夫教子的……

    那十之八[九是真的没成过亲了。

    杨广心里控制不住的溢出了喜悦和欢欣,这些喜悦如此浓烈,冲得他一时间都想不起二十六这个数来了,不论如何,就算她是个千岁老妖怪,他都不高兴她曾经属于过别人。

    只是阿月现在压根就没把他当成能成为夫君的人,他也不可太急,一步步慢慢来,昨晚闹得那么僵,她现在对着他拘束又谨慎,那浓厚的自责虽是没从她口里说出来,但看她有理疏离的言行就知道了,她在后悔,并且打算以后都和他保持距离。

    旁的事上无伤大雅他应了也无妨,但就这件事不行。

    杨广垂了眼睑藏住眼里波动的情绪,半响起身,脚步轻快地走到贺盾面前,先说了声冒犯,一边低头给她重新系好结,一边温声笑道,“还请王妃见谅一个,昨日本王怕王妃不肯答应亲事,多有冒犯之举失言之处,王妃您多多包涵……”

    贺盾摇摇头,杨广便接着道,“王妃您学识渊博,又见多识广,还身有异能,往后便在本王身边做个幕僚如何,纵是不能替本王出谋划策,在旁边当个老师僚佐也是可以的。”

    贺盾一呆,仰头看着面前温文自如的陛下,心有踌躇,她是真的看不出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贺盾呆呆问,“意思是你先前对我就没有什么心悦不心悦的么。”

    杨广知道自己反反复复在这件事上已经没有可信度了,需要拿出点耐心,便又坐回了案几前,笑眯眯道,“就算有,那也过去了,前辈您年纪是三十三吶,不是十三哪,本王眼睛还没瞎,脑子还好使……”事实上他眼睛已经瞎了,脑子也不好使了,念了一晚上二十六,念得麻木,竟觉得这也没什么了。

    那倒也是。

    贺盾抬头见陛下脸上虽还挂着笑意,眼里却是一言难尽,有嘲讽有笑话她不自量力或者是些别的,脸上虽是腾升起了些燥热,但心里还是控制不住长长舒了口气,她占用着晋王妃的身份,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要伪装成没有嫌隙的模样,做僚佐大概是最合适的身份了。

    贺盾长长舒了口气,油锅煎炸着的心总算是好受些了,朝陛下行礼道,“那贺某就先谢过晋王殿下了。”

    杨广颔首笑道,“王妃您既然是长辈上头的长辈,便不用再称呼本王为晋王了,像往常一样称呼本王阿摩便可,也免得在外人面前露相了。”

    长辈上头的长辈,都是祖奶奶级别的了。

    贺盾脸上燥热,忙点头应下了,“我知道了,阿摩,那我先回去了。”

    杨广瞧着连正服也忘记换下落荒而逃的人,心里憋闷的郁气这才散了些,这样子好哄又好骗的受气包,哪里像三十几岁的人,原先那二十六年她如何过的他不知道,但端看和他在一起的这七年,性情脾气和刚认识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年岁都白长了,活再久也是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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